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gzbysh】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二战将帅传-军事家卷——巴顿》 作者:彭训厚/古今【完结】 第一章  战神之初 引言   1945年10月2日。二战胜利不久的美国。《纽约时报》、《纽约每日新闻》等具有重要影响的报纸以头版头条大字刊印:“盟军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免去巴顿将军美第3集团军司令之职。”   消息一公布,大西洋两岸一片哗然。前一个月的这一天,日本新任首相重光葵代表日本天皇和政府,才在东京湾的美战列舰“密苏里号”上当着美、英、苏、中等盟国代表,在投降书上签了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尽,为盟军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创造了许多坦克作战指挥奇迹的巴顿将军,却在法西斯的投降书墨迹未干之时,被免去了主要职务!战争英雄难道在和平的祥云刚刚飘在空中的时候就被断然遗忘了吗?难道一切真应验了那句古老的谚语: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消息所引起的震动不亚于八级地震。它让华盛顿许多厌恶、愤恨甚至仇视乔治·巴顿的政界、军界人士以及许多为新闻媒介左右的市民高兴至极,也让许多真正欣赏巴顿的上层人士(大多是巴顿的朋友和支持者)及敬佩巴顿的骁勇精神和卓越指挥才能的官兵及市民惋惜不已。   《华盛顿邮报》更是连篇累牍地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巴顿将军身着戎装的肖像照、战地指挥所实景照等等被放大数倍刊印在头版,附以详细的说明和分析文章。有一篇文章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文章写道:   “巴顿将军这一不同寻常的职务变更,让每一个崇拜英雄的美国人感到失落。人们对他的辉煌业绩不会忘记。然而,这或许是一种比较妥当的安排。乔治·巴顿将军不愧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军事将领之一,然而他的性格、所受的训练以及战争的经历,使他不适宜担任和平时期的一位行政长官。艾森豪威尔总司令既是巴顿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他的决定,既是对朋友负责,也是对国家负责。……”   然而还是有一些文章不断地重提巴顿过去的耻辱。“打耳光事件”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巴顿曾因在战地医院怒不可遏地打了一个他认为懦弱胆小的士兵而闹得满城风雨。“答美联社记者问”中他把美国人加入民主党或共和党与德国人加入纳粹党相提并论,让许多人瞠目结舌,继而愤怒不已。一个被美国政府引以为自豪的两党政治制度竟被军界的一位显赫人物狂乱攻击!他侮辱的是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行报复的敌人,而这个报复来得又是如此之快。   巴顿本人对此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有点病态的沉寂。他不是一个言行谨慎的政治家。在不算短的军事生涯里,因为任性的言语而招致多方攻击的事例不胜枚举,由此惹出的麻烦贯穿了他的整个工作过程。现在,对他有利的情有可原的因素已不复存在。战争的结束意味着军人巴顿已不再必不可少,他是可以牺牲的了。这一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宿命地等待着,就像赴死的英雄在乱哄哄的时局里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哪怕这种信念可能被所有的人彻底否定,他也无所顾忌,因为这个信念是根深蒂固的,是他所特有的,它以势不可挡之势冲破了所有阻碍。这次,巴顿心里不再祈祷奇迹,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哪怕是权宜之计的谦卑与懊悔。一切反抗情绪都表现在绝对的沉默之中。现在命运终于决定了,他成了一名光杆司令,没有了他曾经为之倾注了全部才智与心血、与之共赴枪林弹雨、共同享受胜利的辉煌与荣誉的第3集团军——他是多么爱这支部队!但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惟一剩下的是一个让他体面过渡的空壳——一支由司机、炊事员等后勤人员组成的一个小规模的服务部队,由他充当这个所谓的第15集团军的司令官。作为一名将军,乔治·巴顿的指挥生涯彻底结束了,今后能体现他的个人价值的将是他作为将军应该享受的遗产——战争中的勋章以及他一直比较喜欢的职业——对军事历史颇有建树的研究。   历史将无情地离他远去。   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当战争还在继续,胜利已经不远时,他便时常为自己难以把握的和平未来而担忧。这次大战与一战不同,后者是他在职业生涯开始不久发生的,这使他得到了锻炼和显露才华的机会,而这次大战,已经把他送到了职业可能达到的最高位——虽然他对此极不满意,他已是一个快60岁的老人了,时光已不再允许他为未来的战争作准备。“一个战士应当在最后一次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而倒下”,这是他的职业信条。这句悲壮而浪漫的话并没有在现实中得到证实,然而他相信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战士。   和平时代到来了,他的职业生命也奄奄一息了。他个人对未来的打算一直是虚无缥缈的,他也不愿意去多想。当头脑中有了某种宿命的信念时,人便不愿意去思索繁杂的现实问题了。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了,南汉密尔顿却并没有多少凉意。军人的习惯使巴顿一大早就坐在自家的花园里喝早茶了。空气在一场夜雨之后显得格外的清新,高大的树木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树上的鸟儿婉转地叫着,绵延起伏的田野映入他久为狼藉的战场所充盈的眼帘。巴顿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走到花园尽头,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这是一片多么幸福、宁静的家园啊!他和妻子比阿特丽斯经常坐在沙发上,手拉着手,静静的望着辽阔的田野,享受轻松而亲密的时刻。战事的频繁使他经常不能与家人团聚,而隆隆的炮声和恶劣的战场环境把宁静和温馨衬托得更可贵。长年的戎马倥偬虽已使他两鬓微霜,但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磨掉他的毅力和干劲,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华发铭刻着人生的沧桑,使他更像一位威严的奥林匹斯山战神。他坚信自己一切都没有失掉,没有了第3集团军司令官这样的重要职务并不能否认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这时,他才发现,比阿特丽斯已经站在他身后好久了。   “亲爱的比!你起得好早!”   “你不是比我更早吗?乔治,当心着凉啊!”比阿特丽斯一边温柔地说,一边把巴顿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在夫人面前,巴顿是非常顺从的,这种顺从源于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夫妇两人的关系相当亲密,这使艾森豪威尔夫人既羡慕又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娇小沉静的比阿特丽斯竟然能把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好动好斗的乔治·巴顿摆弄得如此的服贴。当然,巴顿夫人确实也挺有魅力的。她个头不大,一头银发总是梳理得紧紧密密的,用精致而简洁的头饰拢到一起。光洁的脸庞,深褐色的大眼睛,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年轻时的卓然风姿。她的举止优雅娴静,服饰端庄得体,显示出富有的家庭环境和良好的社交熏陶。她的话语纯净明快,深厚的教养使她在步入老年后,风姿愈加迷人。然而,这些只是她魅力的一部分。   她已经同乔治共同生活近36年了。在此期间,她同丈夫一起经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乔治·巴顿起伏不定的命运让她一次又一次为他担心。情绪多变、狂野不拘的巴顿令许多人头疼,也给他自己惹下了许多麻烦。他惟一能细细诉说内心世界的对象就是爱妻比阿特丽斯·艾尔。   现在,最磨人的时刻到了。东奔西跑的生活彻底结束了,政治上的忽起忽落也不会再来袭扰他了,但百无聊赖而捉摸不定的和平生活比上述一切更可怕。一个在战场上最忙碌、最受注目的人要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需要时间来调适自己,家庭的欢乐这时显得格外的重要。   “比,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巴顿问夫人。   “亲爱的乔治,你的生日快要到了,好多朋友给你送来了礼物,我们是不是安排一个宴会呢?”   “一个宴会是安排不完我的朋友的。你想想,比,军界、政界的老朋友们都没有忘记我这个‘该死的’,还有那么多崇敬我的人们,他们会永远感激我的。”巴顿说到这时,顿感心中热潮翻涌。“一年前,我们还在法国同德国鬼子酣战呢!那些古老的、令人肃然起敬的历史名城,那些千百年来一直经历着征服与被征服的军事重地,诺曼底、凡尔登,塞纳河、阿登,国王将军、贵族老爷,我踏着拿破仑的足迹横扫欧洲,多么令人激动!”巴顿喜欢以解放者的口吻描述他在欧洲战场的功劳。这也难怪,对于他这样一位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传奇无穷的军事指挥家来说,赢得传世英名比任何褒奖都更能满足他的愿望。在大洋两岸,巴顿大名如雷贯耳,好多地方都在准备授予他荣誉市民的称号。小小的卢森堡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公民了,授予乔治·巴顿阿道夫·德·拿骚骑士大十字勋章。比利时也不甘落后,奖给他战争十字勋章并授予他利奥波德最高荣誉勋章。人们永远感激他作为盟军的高级指挥官,为解放被纳粹践踏了的欧洲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乔治,你知道吗,艾克也来了贺电。”比阿特丽斯小心翼翼地说。这句话已在她的心中盘旋了好久。她非常清楚巴顿现在与艾萱·艾森豪威尔之间的微妙关系,但鉴于艾森豪威尔是巴顿的显赫上司,且他的这个举动完全出自一个普通朋友的真挚祝福,她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巴顿知道,即使他会因此而不悦。   巴顿的反应果然很强烈,他的眼前似乎一下子雾了起来。这几年,艾森豪威尔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艾克的温文尔雅和他的蛮横粗暴,艾克的平步青云和他的原地踏步,艾克的一专多能和他的器而不周,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们曾是彼此慕名、相见恨晚的朋友,他们曾就自己的前途、国家的发展、军队的改革做过彻夜的长谈,他们的心曾经是那样的接近。时间总是要打破所有的定势。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们的位置一下子来了个互换,他不得不在一个越升越高的朋友的麾下卖力地干,朋友的权限大得可以统率盟军,而他的权限却因自己的个性原因而小到连指挥部队前进的速度也要由上司决定。巴顿把诸多变化归结为命运的捉弄,他因为职务的变迁也有意地疏远过去的朋友。其实,真正有变化的是他自己。一系列的关系变化让他难受,让他尴尬,让他在处理朋友加上司的关系时不知轻重,这使他的朋友非常难过。应该说,巴顿和艾森豪威尔都是极重私人友情的人,两人之间虽然出现过无数次的不快,巴顿还是非常感激艾克对他的关照。艾克对他的坦克指挥才能总是欣赏有加,每每巴顿闯下祸事,艾克总是竭尽全力保他。他明白,在战争中巴顿是不容缺少的一个人物。他的知人善任和亲和精神是他取得成功的法宝。英国人和美国人之间有着很大的性格差异,艾克便能在差异之中找到共同之处,这使他顺应了联盟战争中合作的潮流。没有他,巴顿和蒙哥马利便不能携手挺进西西里,亚历山大和布雷德利也不能共赴欧洲。   现在,这个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的朋友给他送来了生日贺电,叫他百感交集!一次又一次的失意使他进一步走向极端,走向顽固。他总是拿命运开玩笑,要和命运争个你死我活。他的不屈不挠为他赢得了丰厚的回报:荣誉、地位以及愈发我行我素的作风和自高自大的性格,这一切就像滚雪球一样,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积聚起了巨大的惯性,在最后一次赌博中达到了巅峰。他顽固又顽强地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最后谁也挽救不了他。   他不怕丢掉权力,更不怕死亡,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如果说他有贪心的话,那就是在战场上作为一名将军赢得胜利和荣誉的欲望。生命对于他来说,就是不断地实施他的决策,不断地展现出人的高效、精明和勇气。当他没有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时,他想到了其他形式的死亡。事实上有许多次他离死亡仅一步之遥。   半年前,他乘飞机回总部时,遭到了自己空军部队的误击。在柏林举行庆功会时,有一头拉车的牛突然窜到大街上,向他直奔过来,幸亏他躲得快,只是头上擦破了一点皮。他就此事开玩笑说:“我差点成为不是饮弹而亡,而是被蛮牛撞死的美国将军!”   他没有习惯倚老卖老,悠闲地坐在壁炉旁给张大嘴巴的孙辈们讲战争的烟云。孩子们敬重他,却无论如何也亲近不了他。他想到了死亡的愉快和可取,而且不止一次地向家人透露他的预言。   生日过后,他又回到了欧洲。12月的一天,他突然吩咐参谋长霍巴特·盖伊准备行当去莱茵法尔茨地区附近的一片森林里去打鸟。他早就听人说那里野鸡很多,一直想抽个星期天去试试运气。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巴顿坐车穿过曼海姆北郊的繁忙交通中心后,来到了38号公路上。公路上车辆不多,空气清新宜人,视野极其开阔,司机加快了速度。这时快到十字路口了,司机发现前面远远开来了一辆大卡车,显然卡车司机不熟悉车道,正逆行准备驶上正确的车道上。小车司机放慢了速度,准备让卡车继续逆行。这时大卡车突然向左转,准备横穿公路,小车司机始料不及,两辆车的距离突然拉近,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小车的车头撞进了卡车的腹部,车头撞变形了,司机受了点轻微的震动,由于预先有准备,没有受什么伤。   巴顿可就不同了。他坐在后面宽大的座位上,先是被甩向前面,然后又被重重地摔向后面,强烈的惯性使他无法控制平衡,鲜血从额头和后脑勺的伤口涌了出来,但他并没有昏厥。   参谋长盖伊不敢怠慢,马上联系了一个宪兵小分队,用汽车把巴顿送到了附近一个较大的驻军医院。医院的院长和主治军医早已等候在楼下,巴顿的车一到,他便立即被送进了外科手术室。   车祸的消息立即传到了法兰克福,巴顿的军医几小时内就赶到了医院,几位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也赶来参加会诊。结果很快出来了,第三颈椎单纯骨折,第四颈椎错位,第三颈椎以下完全瘫痪。病情危急,预后不定。这意味着巴顿颈部以下将完全瘫痪。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比阿特丽斯·巴顿那里。她立即准备与美国陆军医疗团派出的专家一道飞往德国。当她还在飞机上时,又一份公报发表了。巴顿仍然没有摆脱危险,但医生们很乐观,他们说手术效果令人满意。巴顿神志完全清醒,他的轻松幽默与医疗人员的如临大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巴顿夫人来到了医院,被立即带到巴顿那里。巴顿看起来气色不错,他安静地躺着,非常感激地向夫人微笑。他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夫人害伯:“比,感谢你不远千里来看我最后一眼。”   巴顿的病情时好时坏,就像他的脾气一样让人不好把握。到20日下午时,他的呼吸突然困难起来,血栓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肺积水不断增多。医生们竭尽全力阻止病情恶化,巴顿将军似乎也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进行着平生最严酷的一次搏斗。但他的大脑似乎在想其他事。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似乎把目光投向了云雾迷漫的过去——森林、草地、马匹、呼啸的炮火……   本丛书由中国·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供稿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切是非功过并非全是人们着意能刻画的,有时弥天大错仅仅是天生性情所致,并不是主观所筹。一个人的功绩过于张扬,未免显得妖冶,但一个人的缺陷要被歇斯底里地深究,那也只是无聊者执著的生计。   ——作者题记   1. 上帝垂青于他   乔治·S·巴顿于1885年11月出生在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军人世家。祖上的光荣历史以及优越的生活环境使他从小就受到了极为正统和正规的训练。1909年6月,他从著名的西点军校毕业。此后按照军人的惯例,他被调往美国第1集团军骑兵第15团任少尉。在毕业前几个月,他已经成为马萨诸塞州一位纺织巨头的女婿了,这是一桩既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的婚姻,在以后的几十年中,时间将证明它是巴顿除了职业以外最成功的一项人生选择。   这个骑兵团的少尉很是引人注目。他高大英俊,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似乎显得有些傲慢和漠然,英挺的鼻子和瘦瘦的下巴时时都在向人们显示出这个年轻人的干练和朝气。身世和财富使他从容地穿梭于上流社会最豪华的宴会和娱乐场中。逼人的英气、考究的服饰以及高档豪华的生活习惯使他在爱慕虚荣的人群中颇受欢迎,而活泼的个性、机敏的头脑和卓越的才能又使他得到了许多实干派人士的宠信。年轻的巴顿有着锦绣一般灿烂的前程。   塔夫脱政府时期,陆军中掌权的是亨利·史汀生和伦纳德·伍德。奢侈豪华的社会风气也蔓延到了军队里,活跃、激奋、冒险、虚荣是许多人爬上高位的秘诀。陆军部长史汀生本人就有着这样的特质,所以他喜欢像巴顿这样思维活跃、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他选中了巴顿作为自己早晨骑马的伴侣,使巴顿得以有机会向这位上司谈自己对军队许多问题的看法。他给史汀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其结果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史汀生作为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陆军部长,为巴顿提供了许多平步青云的机会。   陆军参谋长伦纳德·伍德显然也比较器重巴顿,他让巴顿作了自己的随从副官,巴顿从此得以从容地出入于美国陆军最高级官员的神秘内圈。他善于抓住各种机会,大展口才,向他的朋友上司谈他的理想和见解。他的话很有针对性,让许多人耳目一新。但在这些场合,他的咄咄逼人和苛刻尖酸又让许多同僚厌烦。人们对他的评价总是褒贬不一。   陆军中另一位重要人物也对巴顿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就是潘兴将军。潘兴将军也毕业于西点军校,曾在西点军校任战术教官。潘兴是个实干家,他多次带领美军在国外参加作战,军事经验相当丰富。   1916年3月,潘兴率领1万多名美军对墨西哥进行武装干涉,镇压墨西哥农民游击队。他选了当时在布利斯堡第8骑兵团任职的巴顿作随从副官。潘兴选中巴顿绝非偶然。典型的职业军人潘兴是美国20年代成功军人的典范。他有相当高的个人军事素质,特别强调军人的勇武精神。在他眼里,一个标准的军官首先应是一个标准的斗士。而参加过奥林匹克运动会军事全能比赛的乔治·巴顿无疑正具有他所要求的品质。   巴顿参加的是1912年在斯德哥尔摩举行的第五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这届奥运会上有一项新设的名叫现代五项全能的军事比赛,其目的是通过在古老技能方面的角逐,诞生出20世纪的骑士。它要求现代的骑士不仅要有传统的勇武精神,而且能娴熟地、充分地利用手中的一切条件克服各种困难,越过各种障碍,能骑马,能长距离奔跑,能使用各种武器对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巴顿从旁人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决定自费去瑞典参加比赛。他认为这是挑战体能和毅力的绝好机会。有43名勇士参加了这场引人注目的比赛,其中有包括巴顿在内的3名美军正规军官。结果前4名被瑞典选手夺走,巴顿夺得了第五名。他这个第五名的获得给许多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游完300米时,是被人用船钩从池里捞上来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力气爬起来。跑完5000米越野赛全程后,他因为精疲力尽而晕倒在终点前面的皇家观摩台下。巴顿勇于超越自身极限,拼命夺取胜利的悲壮举动在美军中一时传为佳话。   巴顿的斗士性格投合了潘兴将军的心意,对于他的一些明显的缺点,将军也是视而不见。他常常向周围的人介绍巴顿:“我们军队需要匪徒,巴顿这小子就是!”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在潘兴身边工作的日子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斗士特质。   在追捕游击队领导人潘乔·维拉的过程中,美国军人遇到了许多麻烦。对手飘忽不定的行踪和复杂的地形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巴顿被对手的狡猾激怒了,他撇下了自己的部队,提着手枪,开始了一个人的独立追踪,与维拉展开了翻山越岭的角逐。维拉最终还是逃脱,巴顿气恼之极,把对手的私人保镖作为攻击对象。最后他是与敌人狭路相逢在一个村落的牛棚里,一阵激烈的手枪对射后,他打死了对手。   潘兴本人充满霸气,做事果断坚决,有一种沙文主义的派头。马歇尔、艾森豪威尔等未来的将军们都同巴顿一样在他手下工作过,都受过不同程度的影响。马歇尔学到了他在军事理论方面的精华,艾森豪威尔学到了他为人处世的大气,而巴顿却是一丝不苟地继承了他的武断专横,在战场上就以猛打猛冲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的提升。到1918年年底时,他已经升为上校了,速度之快,在军中也极为罕见。军衔晋升的快慢一方面反映了军官本人的才干,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部队的体制及时局的变化,也就是外在的大环境的发展变化。在和平的岁月里,军队这台庞大的机器有着相对的稳定性,按部就班是所有部门的基本特点,因此军人的晋升是极其缓慢的。停滞的、静如死水的生活让年轻人没有更多的机会发挥才能,无所事事的状态持续久了就会消磨掉所有的才气、锐气和力气。而在客观形势需要军人的时候,一切沉寂会被立即打破,生活变得沸腾起来,各种各样的机会随时都可能把一名有能力的人送上适当的位置,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战争之星或许就在这番忙碌之中冉冉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辉。这也许就是“时势造英雄”的一种表现吧?   巴顿此时破格的迅速提升,一方面是他的卓越才干所致,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时局的变化:军队已不仅仅是年轻人所幻想的战争的摆设了,美国兵要到欧洲大陆同德国佬打仗了。   欧洲早在1914年就已成了战场。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德国人等等,早已各自结成了对立的两派,分西、东、南三条战线拼对厮杀。美国因为与欧洲隔洋相望,独立的地理位置使它能够不理睬欧陆的风云变幻而继续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但这场战争不仅仅是简单的强与弱的征服与被征服、复仇与扼杀,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1871年普法战争的继续。普法战争中,法国大败于色当要塞,法皇被俘。屈辱的《法兰克福和约》使法国被迫割去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重要的煤钢产地,赔款50亿法郎。而德国却因此次战争完成了国家统一,国力逐渐超过了法国。为了一劳永逸地消除这个南部威胁,德国想尽了各种办法削弱法国。而法兰西民族亦因失败而奋起,不断加强军事建设。欧洲的国际政治关系愈加复杂,其结果便是分别以德、法为中心,形成了两大军事集团,军备竞赛日趋激烈,地区冲突不断升级,大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战争爆发的因素牵涉面很广,其结果将决定着参战各国未来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命运:政治上的影响力,对殖民地和海外市场的支配权,经济上的诸种利益等等。美国作为新兴的西方强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永远闲庭漫步,坐山观虎斗的目的不仅仅是看两败俱伤。   这个截止一战爆发时独立只有100年多一点的新兴国家,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辽阔的国土,丰富的自然资源,充溢着自由和冒险精神的社会氛围,吸引着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美利坚合众国就像一个迎着朝阳迈进的青年人,很快就把它的欧洲老古板对手甩在了后面。到本世纪伊始,美国的社会生产力已稳稳排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欧大陆。自1618年的30年战争开始,西欧一直是近代国际关系大舞台的中心。这个热闹的政治经济中心地区一度操纵着全球的命运,然而它的发展却随着20世纪的来临变得越来越缓慢。西欧大国忙于军备竞赛和争夺海外殖民地,发展的势头严重受阻。英、法已分别退居世界第三、第四位,只有不断强大的德国上升到了第二位。   不断激化的矛盾终于在巴尔干这个素有“欧洲火药桶”之称的地方达到了巅峰。1914年6月28日,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分子在萨拉热窝刺死了奥国皇储斐迪南夫妇,战争立即爆发了。   参战各国的政府首脑和军事统帅都预计这是一场速决战,只要通过几次大的军事行动就可以迫使敌方就范,迅速地结束战争,达到预定目标。但残酷的现实是:这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战把欧洲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从1914年9月的马恩河战役,到1915至1916年的凡尔登战役、日德兰海战,以英、俄、法为一方的协约国以及以德、意、奥为另一方的同盟国,都为战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战略目标依旧寥若晨星。这场大战变成了拉锯战,交战的双方被困在堑壕和铁丝网之间,成千上万的生命被白白地浪费掉。   1917年俄国爆发了革命,由英、法、俄组成的协约国危在旦夕。美国在大战期间一直是协约国的军火供应商,一旦俄国退出,美国将蒙受巨大的损失。在欧洲各列强都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美国参战的最好时机来临了。于是美国不再中立,于1917年4月7日对德宣战。潘兴将军被任命为美国远征军总司令,率军来到法国参战。   巴顿作为远征军总司令的低级副官和司令部营务主任,随潘兴来到了前线。   战争,战争!它终于降临了。乔治·巴顿乘坐军舰,横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时,心中激奋不已。虽然他并不推崇战争,甚至对战争带来的杀戮怀着极大的厌恶之情,然而他非常渴望参战。这种愿望并不否定他是一个热爱民主和自由的人。他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他为自己是一个美国人而骄傲,他甚至认为美国的民主制度以及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模式。战争与和平、民主是格格不入的。但是战争是上帝的创造——他时常这样想。既然战争发生了,人们就应当勇敢面对。害怕鲜血横流,害怕炮火纷飞,恐惧已莅临的战争,这是懦弱的表现。人不可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人类整体也不可能平平安安地不断延续,灾难总是免不了的。巴顿心中一直认为自己的一生是不会平淡无奇的,他想象中的完美自我就是在遇到各种重大危机时能勇敢坚强。他的职业是军人,因此他渴望在战火硝烟中成为一个真正无畏的人、智慧的人。   战争存在了多少年,人们对它的争论也就持续了多少年,名人和平常人都各自对它有着自己认为最合适的解释。英国17世纪的哲学家霍布斯认为,战争是社会的一种自然状态,它就像人体的疾病一样,偶尔要发一发,以去除痼疾,协调身体。我们姑且不论此说是对是错,一些事实总是不容否定的:古往今来,铭刻在人们的意识中印象最深的往往是世界的征服者;有许多的大人物是因为战争而铸就不朽之名;辉煌的历史多是在战争时期或是达到顶峰,或是化为废墟。   从这个意义上讲,巴顿是命运的宠儿。他时常对别人讲,自己的才能其实相当有限,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特殊的。他或许可以倚仗自己的头脑和不懈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一个颇具影响的史学家,但绝对不是最好的律师或最好的史学家——甚至可能什么也不是。但是他绝对是一个最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的才能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充分发挥出来。   上帝垂青于他,让他在生命中的黄金时段里,先后参加了两次世界大战。前一次是作为青年军官奔赴战场而初显峥嵘,而后一次,则是他带着岁月的磨砺和人生的体味,作为美军的主要高级将领,参加美英联合作战,在北非登陆,挺进西西里,进攻意大利以及解放法国、挺进柏林的广阔战争舞台上,与众多明星共同演绎卓越的军事指挥和作战才能,留下了传世英名。乔治·巴顿的名字得以为人们所记住。   2. 坦克,我来了!   巴顿满怀希望与热情来到了法国,却发现现实与理想相差甚远。高级指挥官们一天到晚都忙于研究战局,着手制定美军的一系列军事计划。要知道,这是美国第一次派兵到欧陆作战,从后勤供应到前线指挥,一切都需要从头干起。在总司令庞大的指挥所里,巴顿作为低级副官没什么大事可做,一天到晚都是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跑。潘兴将军似乎同他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密关系,非常随便的玩笑没有了,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理会他远大的抱负。他可不是一个习惯于无所事事、受人冷落的人,何况战争离他这么近,不断发下来的战报让人心作痒。他决定去找潘兴将军。   “将军!”巴顿好不容易找到了百事缠身的潘兴,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军礼。“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答应。”   “讲吧!我亲爱的巴顿少校。”潘兴语调极其平淡地说。   巴顿注意到了潘兴对他的称呼不是“小子”,这让他有些扫兴。不过他相信将军是能够帮助他的。   潘兴此时当然不可能继续带着过去在墨西哥时的轻松和幽默,但他还是非常看重这个有着咄咄逼人的军人气质的下级。他相信在未来的战争中巴顿会被磨炼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巴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竭力平静地说:“我想到战斗岗位上去。这里现在看来并不十分适合我。您知道,将军,我是一名战士,我应该到前线去杀那些德国佬!法国人总是很笨,他们上了前线还在做香槟美梦。”   潘兴笑了笑说:“年轻人,你的想法不错。我这里有个新的任务,你或许会喜欢的。”他说的“新的任务”是指正在酝酿组建的美国第一支坦克部队。“你看,法国人、英国人都在搞这玩意儿,我们美国人也应该试一试。你可以去干这事,如果不感兴趣,可以去带步兵营。”   巴顿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结果,他考虑了一下,对将军说:“我得回去想一想。”   他不能立即作决定。“坦克”在1917年已不是新名词了,但是在部队里坦克的作用好像不是太大。西线战局依然没有什么新的突破,持续了几年无甚进展的战争已经让交战双方感到厌烦之极了。1914年9月法德两军在马恩河地区展开大战,双方投入兵力达150多万人。法军以阵亡2万多,受伤12万人的代价挫败了德国对西线的闪电式进攻,然而法军此后也无甚作为。1915年德国重点进攻俄国,占领了波兰、立陶宛和波罗的海沿岸的部分土地,然而其主要目的亦未达到。于是德国又在次年集中兵力,与法国在凡尔登展开会战。在8英里长的战线上,双方分别投入了20多个师,进行拉锯战。德国的进攻再次被法国人的殊死抵抗遏制住了,双方的部队都被困在由堑壕和铁丝网构筑成的坚固防线上,形成僵持局面。坦克就是在这个时候应运而生的。   素以守旧刻板著称的英国人似乎在炮火纷飞的年月里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他们面对僵持局面有了一个别出心裁的空想。他们设想出一种作战车辆,它有装甲防护,又配有火炮或机枪等进攻性武器,能够自行推进,寓攻于防,攻防兼容,又有机动能力。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有关方面采纳,一个特别委员会马上被批准成立,负责对这种尚在构想中的新武器进行研制。为了保密,他们给这个还未诞生的兵器新贵族取名“tank”,音译为中文“坦克”——就是罐子的意思。   英国人说干就干,一大批坦克很快就造好了。在1916年为配合凡尔登而发动的索姆河战役中首次使用了这种武器。它的出现,让德国人吃惊不小。只是由于英军当时也是匆匆驱车上阵,在战术上没有经验,坦克的作用并未得到充分发挥。   但这个信息很快就在很大范围内引起了多方的注意。德国军械局立即组织专人对这种武器进行研究,样品很快就出来了。法国依靠英国的帮助,也很快制造出了诸如圣·瑟蒙德型和施奈德型的各式坦克。   美国人对此也有反映,军内上下都在谈论着这个新玩意儿。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拥护的,所以所谓的坦克部队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事实上它是否能够批准存在还是一个待议的问题。巴顿当然不能小看它。   他写信给自己的岳父,征求他的意见。岳父很快来了信,大意是在做好细致深入的可行性分析后,选择那些自己认为对敌人打击最沉重,对自己伤亡最小的武器。   他绝对相信岳父的判断,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又找来一大堆有关坦克在战场上的使用情况的资料介绍,这使他更有信心了,于是他立即去见潘兴,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参加坦克部队了。   下一步要干的便只有等待了。坦克在第一次用于实战时,英国人只是把它作为配合步兵协同作战的工具,而不是作为一支极具冲击力的突击力量。坦克在索姆河的黯淡表现使许多急功近利又不求探索的人们看不到它在未来战争中可能发挥的巨大威力,一切都还在试验阶段。但美国人也不是无动于衷的,陆军部在一片吵闹声中终于决定采用这种有争议的武器,随即成立坦克部队的命令也下来了。潘兴授命塞缪尔·罗肯巴克准将负责指挥这支新部队。当时还是少校的巴顿也因自己的选择来到了这里。   巴顿并不喜欢他的新上司。罗肯巴克是个严肃且一板一眼的人,他希望下级能不折不扣地执行自己的命令。可这个希望在巴顿身上永远不可能实现。他喜欢东跑西颠,干些超越军官职能范围的事儿,何况此时的坦克部队几乎不存在呢!   在英国和法国已经能够集中大量坦克参加作战时,美国却只有两辆样品。这是美国的军械研制人员在法国人慷慨提供设计图样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想象和设计定做的。粗陋笨拙的外形与干涩生硬的内部操作系统让人看了觉得滑稽可笑,许多参观过的人都怀疑这个“怪物”在战场上会比驴车好得了多少,甚至巴顿本人都不喜欢它。他不知道将来会把这一堆铁似的家伙用到什么地方,但是他很小心,不向上司询问一些可能让人怀疑他的工作热情的问题。   他力求抛开那些不如意的初步印象,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一旦下定决心,他的热情马上高涨起来。他相信,在坦克部队组建起来以后,他们能够不断地自我发展。   在困难中发现的希望,更能够激起人们战胜困难的干劲。巴顿迎着重重困难,为各种具体事宜操劳。他决定首先让自己合格。他先后去了英国和法国的坦克学校学习,在此期间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英法两国已有的坦克实战经验。他觉得还不够,又买来了一大堆书,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西欧近代战争史,试图从中找出坦克在武器技术发展史上的正确位置。这段时间,他的的确确是个大忙人,他也愿意显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这多少有些夸张,但他自我感觉很好。   这些学习与实践是非常有益的,巴顿的努力使他看到了新的坦克部队的发展之路。他认为集中使用的坦克群最有突击力,对坦克集群得当的指挥能够快速推进,一个防御点上的突破会很快发展成为一个防御正面的突破,而且坦克部队可以用最小的伤亡获得最大的胜利。但要想有强大的突击力就必须抛弃那些设计笨重、速度迟缓、火力不强的坦克类型。他评价法国的坦克时尖刻地说:“英勇的法国士兵在他们自己造的坦克里备受煎熬,而打死的德国人却寥寥无几。”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曾作为骑兵军官的巴顿深受骑兵战术的影响。   他把轻型坦克作为重点发展对象,在马恩河上游地区建立了一个训练中心。   3. 装甲骑士   每次回想起法国,乔治·巴顿都有点激动。法兰西这个古老而浪漫的名词总是勾起他抚膺怀古之情。他与比阿特丽斯·艾尔新婚不久,二人便来到法国度蜜月。这个主意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巴顿出的。他了解比阿特丽斯的喜好,所以他适时地向她表明自己也是多么喜欢充满历史人文风情的巴黎、马赛等散发出诱人气息的地方,于是他们来到了法国。   巴顿已不是第一次来法国了。在读西点军校的时候,他就利用假期到法国进行过实地考察。他始终认为,研究战争历史光是停留在书本上是得不到任何有益启示的,必须把历史事实与具体的人文、地理环境有机地联系起来。为此他跑了许多地方。而他最感兴趣的,便是德、法、比三国交界的地方。   这里是法德交战的重要之地。拿破仑征服普鲁士,或是腓特烈三世觊觎法兰西,都要在这片地区绞尽脑汁,野心勃勃的计划从这里开始制定,而后向对方的国土延伸。每一座山峦、每一条河流、每一段天堑,都是军事家们心中最敏锐的触角。   这里也是欧洲最美丽的地方之一。绵延的群山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发源于山间的河流冲过道道天然的阻碍后流向狭小的平原。在这些宜人的自然景观中,隐隐约约耸立着十六七世纪,甚至更早时期的城堡。在法国小说家司汤达的小说里,这里曾是水动磨坊加棉织业富甲一方之地,更是产生《红与黑》主人公索雷尔·于连这样一个集幻想与野心于一身的风流人物的地方。   巴顿来到了这里,他也在幻想,但这种幻想似乎更具有实际的意义。优越的身世使他不必为征服贫寒、征服他人的高傲而用尽心机,美好的未来在耐心地等着他,而历史的重任在他看来也很有可能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破旧的城堡,那些残垣断壁,依稀保留着过去的辉煌,时间真是一位雕刻高手,它缓慢地改变一切,又神奇地留下变化的痕迹。深深吸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都使人体味到几十年前、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硝烟味。   面对历史遗迹,巴顿不禁心潮澎湃。他总是有一种历史的沉重感,仿佛缅怀的不仅仅是逝去的英雄,而且还有他自己。   他偕夫人来到一个又一个古战场,用平缓的语调如数家珍地讲过去的故事。在色当、在梅斯、在凡尔登,一个又一个饱含荣辱沧桑、浸裹着鲜血与辉煌的名字!他的话语充满感情,有时候自己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比阿特丽斯始终对巴顿充满深深的理解和怜爱。她极富亲和力和包容性的细腻性格使巴顿感到温暖和安全,这一点是夫妇两人关系融洽非同一般的重要原因。巴顿生性胆大粗暴,脾气古怪,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特别喜欢表现自己。他相当自信,在处理工作,尤其是在专业技能方面几乎达到了自我迷恋的地步。他的主观武断和善于用尖刻的言辞进行评论先是让同仁望而生畏,进而产生厌烦心理。没有人同他当面作对,但背后攻击他的人却为数不少。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树起新的敌人。幸亏自己的各项工作都还干得比较出色,才不至于被撇在一边坐冷板凳。   他经常干一些极富危险性的事情。在进行骑术训练时,他总爱选那些最难越过的障碍。在一般人看来,这要么是鲁莽、愚蠢的举动,要么就是向观众炫耀自己。但巴顿是有目的的,他想通过系统的训练彻底克服内心的胆怯。一个军人要具备一颗勇敢的心并不十分困难,但要在任何重大的、危险的时刻都能泰然处之,就必须不断地训练自己,战胜自己,要培养自己迎着惊涛骇浪奋勇前进的超凡素质。任何一种对个人素质的有力挑战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一晃几年过去了,当他再次到马恩河上游的坦克训练中心开始新的工作时,新的挑战正面对着他。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训练出最优秀、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训练中心很有吸引力,许许多多人前来参观、询问有关事项。到1918年7月时,巴顿已组建了6个连。残酷的训练、严格的军纪、正确的学术指导,使巴顿在被手下人无情咒骂的同时带出了美国远征军中最厉害的部队。巴顿焦灼地等待着时机,藉以检验他的一切劳动。   1918年8月的一天,巴顿接到通知到罗肯巴克将军处报到。结果令他高兴万分:命令已经下来了,美军要在9月7日前后进攻圣米耶尔突出地带。巴顿届时不仅要指挥自己的6个坦克连,还要指挥一个法国坦克连。   于是他突然忙碌起来了。接到作战命令的第一天,他就在司令部里忙于为这项计划搜集补充的详细材料。等他冷静下来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立即去找罗肯巴克:“天哪,将军!我忙乎这些有什么用?我自己连一辆坦克都没有,我这样怎么能指挥第5军和其他部队的坦克呢?”   罗肯巴克不理会他,生硬地对他说:“不要多问,到时候会有的。”   巴顿还是不放心,又去别处打听。直到别人告诉他坦克已在途中时,他才冷静了下来。   他在同时又听到了别的传言,说他的部队要经过的道路可能全是沼泽,坦克要过去非常困难。于是他又忧心忡忡起来,他决定亲自去察看地形。   他跑到法国军团司令部去,征得了有关人员的同意,然后同一个法国兵一起去察看了地形,他看到那里没什么沼泽,几乎没有什么障碍能挡住坦克,他终于放心了。   他回到营地时,坦克也运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司令部的命令了。巴顿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发起进攻的时间一推再推,最后才决定在12日凌晨1时开始。协约国900门火炮进行了4个多小时的齐射,凌晨5点时,地面部队发起了进攻。到黄昏时候,战斗差不多结束了。   这场战斗既不困难,也不重要,然而对于巴顿来说却意义不同一般。他突然觉得如愿以偿,过去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时而驾着坦克领队,时而跳到地面上大声叫嚷着指挥车辆前进。看到有人不听他的招呼,便一阵又一阵地大发雷霆。进攻正式开始时,他甚至还为自己设了一个不是很有必要的指挥所,自己像模像样地站在这个地方观察他的坦克部队的作战情况。   在阵地上,他出没于坦克内外,步行比乘车多,跑的路比走的多。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到了开在最前面的一个坦克排那里。他不满意士兵们的驾驶,于是自己跳上去亲自驾驶。   很快他就到了独自一人面对德国人的境地,德国人也发现了他,几挺机枪立即对着他射击。他是个射击内行,知道机枪的子弹远远超过炮弹的威胁,于是不得不退回自己的阵地。   这一天的冒险使他精神焕发,兴高采烈。但当他到罗肯巴克那里准备听到上司对他的表扬时,罗肯巴克却严厉地批评他到处乱跑,目无军纪,自作主张。巴顿吃了一惊,他明白自己所干的事确实有太多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于是立即虚心表示歉意。罗肯巴克对巴顿取得的战果还是很满意,只是不希望他冒险惹事,听了他的解释,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此事便不再多讲了。   可是巴顿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他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创造战斗机会。他的自作主张对于处在中低级职位的他来说最多算是错误,但对尔后的命运来讲,却有着重大影响。他对上级的态度使他结下了怨仇,而且他不能严格遵守命令的天性也得到了充分暴露。不论大事小事,涉及他个人的情况如此,关系到整个师命运的部署也是如此。   幸亏,他参加战斗的机会不多了,整个大战都将结束了。 第二章  “徜徉”在和平的岁月里   1. 从战争年代转入和平时期   和平来临得如此之快,让巴顿始料未及。他正劲头十足地跟随着潘兴将军,准备为美国的利益、为他的荣誉而战。就在圣米耶尔战役时期,协约国上层的大人物们仍然预期战争会持续到1919年。巴顿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然而在这以后进行的阿尔贡森林战役中,美国远征军与德军进行的47天的鏖战,却基本上为美军在欧洲战场的行动划上了一个句号。   巴顿在这次战役中仍像在圣米耶尔战役中一样,他巡视前线,出现在任何一个他认为通过一顿臭骂和亲自监督就能立见奇效的地方。他同士兵一起实施突破,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敌人。   巴顿是勇敢的。他的勇气来自于他体内流动的祖先的血液,来自于他的家族信条:   “勇敢战斗!前进!前进!千万不能玷污我们古老的姓氏!”   巴顿的勇敢还来自对军人职业光荣而崇高的信念!   尽管巴顿后来总是吹嘘自己在战争中运气绝佳,但是,在阿尔贡森林战役中他却没有那么幸运。他在冲锋时被一颗炸弹的巨大力量掀倒在一个弹坑里。他的肋部受了伤,流血不止,正如他后来所讲,伤口有茶杯那么大。   就是这个倒霉的伤口使巴顿比其他战士更早地迎来了和平。就在巴顿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的时候,传来了法军占领色当,美军准备在蒙梅迪进入阵地,进行最后决战的消息。巴顿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买通了一个勤务兵,在他的帮助下离开了讨厌的医院,驾车直驱蒙梅迪。   战争最后阶段的混乱可想而知:到处是军队,到处是装备,哪条路都被挤得满满的。这更加剧了巴顿心情的焦虑。他一心想搭乘上这趟末班车。   天并不遂人愿。在巴顿来到最终目的地凡尔登时,他兴奋地以为,自己可以在前线庆祝自己33岁的生日了。   但是,历史的脚步正好走到了1918年11月11日——这个令全世界人民拍手相庆的日子:德国人请求停战了。   巴顿正是11月11日到达凡尔登的,那天,他33岁。但这一天的到来,对他不啻于当头一棒。什么豪言与热血,什么光荣与梦想,那仿佛是天边的海市蜃楼,虽然绚丽耀目,但又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战争的结束使巴顿充满了失望,但是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所取得的成绩,也可以使他那颗属于真正军人的心灵稍微得到安慰。以前的剑术大师成为美国第一流的坦克专家。他创造性地建立了一个新的兵种,发明了一种适于这个新兵种的新战法,并在战斗的实践中证实是科学有效的。由于他在美军两次大的连续进攻中功勋卓著,遂由上尉晋升为上校。他的才能和英勇无畏的精神得到了初步展现。这给他的老上级潘兴将军和后来成为陆军参谋长的乔治·马歇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欧战期间,巴顿还结识了同时代许多最优秀的军官,除潘兴和马歇尔以外,主要有查尔斯·萨默罗尔、马林·克雷格、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休·德拉姆等等。他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正是靠着这些挚友的信任与提携,巴顿才终于成了四星上将。   战争是最有可能赋予人不朽之英名和显赫辉煌历史的一种艺术。对于任何人来说,战争都是一块试金石,勇敢还是怯懦,先进还是落后,大胆还是保守等等,在战争中都展示得淋漓尽致。然而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战争是一种灾难,是可怕的,是万恶之源。它杀戮无辜的人民,抢掠他人的财物,毁坏繁华的都市,抹去地球上那历尽沧桑、日积月累起来的文明。正如一位科学家所讲的:“我不知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武器来打,但我知道第四次,那一定是石头和木棒。”   这样为人所深恶痛绝的东西,巴顿竟然用“热爱”两字去拥抱它。或许“热爱”是他自己使用的词。他觉得不用“热爱”就无法确切表达他对战争饱含的那份深情。他对战争的热爱,并没有什么玄妙的政治理论为依托,也没有什么思想基础可以依靠。这完全是由于他崇信某一悖理而又执拗地坚持到底,达到了狂热无羁的程度。   平心而论,巴顿与那些狂热的好战分子是不同的,虽然他热衷于战争并且具有中世纪骑士的精神与性格,但他从未鼓动或宣传过战争,也从未站到民主制度的对立面。他只是在战争开始之后,为了满足自己被激发起来的勃勃雄心,为了一个军人的光荣职责而积极投身其中,并以此为乐。   在1909年,巴顿向他的爱妻比阿特丽斯求婚时,曾对他抱有迟疑态度的岳父说过,巴顿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力有限的人。他相信,人的一辈子只有去搞一项狭窄的专业才能有出息,而他自己所具备的特殊而有限的才能注定自己要献身给战争。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此刻,1919年,和平——这个人类奋斗孜孜以求的目标,似乎正在降临人间。协约国中的大小国家,在胜利面前仿佛都喝醉了酒,手举刀叉,醉眼惺松地斜睨着面前的一块块肥肉。世界又恢复到了1914年以前资本主义世界笙歌四起的状况,每一个协约国的成员都在喋喋不休地鼓吹自己在战争中的重大作用,力图在瓜分的宴会上多分得一勺羹。军人在这里显得笨拙可笑,手中的武器似乎也没有用武之地。一些拙劣而平庸的政客们打着饱嗝从华贵的大厅中踱出,嗤嗤地笑着,轻轻地把军人往旁边一推,那神情仿佛是说:“老弟,靠边站吧,现在的世界是我们的了!”   正如法国的福煦元帅所说,《凡尔赛和约》带来的不是和平,而只是20年的停战。这里又能有几个人能领会一个老军人的深邃的思想呢?在目光短浅的人们看来,和平似乎真的降临了人间。   美国就是如此。在巴顿离开美国的两年多时间里,美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家正在战争的催化之下成为工业化、机械化和城市化的国家。甲虫般的汽车塞满了公路,穿工装裤的人更多了,女权运动大大兴起,男人禁止饮酒……   由于参议院拒绝批准《凡尔赛和约》和拒绝加入国联,美国又退回到传统的孤立主义政策。美国人民的眼光盯着国内事务,在欧洲的美国远征军早已被迅速召回,巴顿就是在1919年5月17日回到美国的。   对于战争向和平的转变,巴顿似乎还不太适应。他是那么地热爱战争,在战争中体会快意、乐趣、刺激和紧张,他认为自己就是战争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突然地,潘多拉的匣子关上了,巴顿觉得又回到了“愚蠢的、地狱般的世界,生活失去了意义”。他甚至觉得,他的存在已失去了价值。   巴顿上校满怀着远离战争的悲伤,带着对戎马生涯的渴望,耐心地等待了整整20个年头。   在这漫长的20年,巴顿的军旅生涯经历了从阿尔卑斯山顶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巨大跌落,也经历了柳暗花明的时刻。所有这一切,对巴顿来说,都是为了后来那次无与伦比的、酣畅淋漓的大战!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的1920年,对巴顿来说是喜忧参半的一年。这一年,由于他对坦克部队贡献突出,巴顿荣获一枚服务优异勋章,这是一项十分崇高的荣誉。这也是巴顿在这次大战中最后的纪念,除此之外,留给巴顿的就只有烦恼了。   《凡尔赛和约》签订之后,法国总理克里蒙梭宣称“我们已经把战争进行得十分彻底,十分彻底了。”美国对保持一支何等规模军队为宜的问题展开了辩论,结果轻而易举地达成了共识:保留一支人员少,规模小,但比较精干的队伍。陆军首当其冲大裁减。陆军参谋长佩顿·马奇将军由上将降为少将,数千名正规军军官被宣布退役,尽管他们不断抱怨政府“忘恩负义”,但丝毫无济于事。   当巴顿还没有来得及为他的同行洒下一掬同情的泪水之时,1920年6月,《国防法案》出台了。它规定陆军定额是28万人,两年之后,其定额锐减至12.5万人。最令巴顿伤心的是,坦克兵失去了存在的法律依据。该法案规定,坦克兵配属步兵,不再作为独立的兵种存在。《国防法案》还规定,坦克兵以连为单位配属步兵,每个步兵师配属一个坦克连,由步兵军官统一指挥。1920年,全年的坦克经费只有500万美元。   这一法案的公布,表明战后以来巴顿为了他的坦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巴顿在战后被任命为米德军营的负责人。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组建的坦克部队被作为装甲部队的核心而保留下来。与此同时,原在宾西法尼亚州科尔特军营受训的坦克兵在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中校的指挥下,来到米德军营与从法国返回的坦克兵合编。1919年3月,巴顿与艾森豪威尔在米德军营的坦克中心初次相见,虽然两人的经历与学识各不相同,但他们志向相同,都立志为装甲部队奋斗。尽管巴顿的年龄和军衔都比艾森豪威尔高,但对装甲部队抱有的同样热情,把这两名优秀的军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建立了牢固的友谊,这种友谊一直持续到巴顿去世为止。正如艾森豪威尔所说,“有时他们两人之间的尖锐争论几乎达到白热化,但这些争论的事情多是理论和学术方面的,而不是个人和物质方面的。”   巴顿一直在为他的坦克部队奉献着自己的智慧和金钱,甚至连他的亲爱的比特阿丽斯也加入了支持他的行列。   虽然坦克的经费越来越少,油料也日益减少,但巴顿仍乐观地工作着。他参加了一个技术委员会的工作,研究如何改进坦克的装备,使其从原始的粗胚形态走上成熟。一个叫沃尔特·克里斯蒂的发明家给巴顿的坦克带来了一个可能发展的机会。   为了实现自己的坦克是最先进而又最简单的武器的设想,巴顿资助克里斯蒂研制新坦克。并在米德军营专门为他安排了一次表演。   这次表演对巴顿来说意义重大,他认为它几乎可以决定坦克部队是存留还是取消的命运。然而陆军部的将军老爷们却不这样认为。   表演当天,巴顿夫人和陆军部的7位将军出席观看表演。这次参加表演的坦克,不是由别的运输工具运来的,而是靠自身的动力,长途跋涉了250英里到达的。它的时速是每小时30英里。这个速度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巴顿在试验现场首先对坦克的性能做了简明扼要的介绍,并说:“操纵十分简便,连小孩子也能驾驶。”   他邀请那些将军们坐上去,试试看,但无一人应声。他又一次邀请,又一次沉默。   于是,巴顿转向他亲爱的夫人:“比,你来表演一下吧。”   小巧玲珑的巴顿夫人十分沉着而娴熟地驾着车,虽然在行驶中掉了帽子,合体的衣服上也溅上了泥浆,但她表现出的高贵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使观看者无不深深折服。   即便如此,也难以改变陆军部这些老朽们头脑中那陈旧落后的观念。军械署最终还是拒绝了克里斯蒂的设计。理由竟然是“难以操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失望渐渐向绝望转化。当1920年6月来临的时候,巴顿身心交瘁,虽有心大干,却无力回天。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的命运常常不是被自己掌握着,而是在一些对你来说可能毫无恶意的人的谈笑之间被决定。   巴顿又一次经历了要与他所执着热爱的坦克兵事业分手的痛苦体验。作为美国的第一坦克手、美国坦克部队的创始人,想到自己呕心沥血、费心周折而得来的坦克部队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分崩离析、各自为战,巴顿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悲哀,而是一种立誓重组坦克部队的豪情。这种心情正如他在离开自己亲手创建的坦克部队时的感人肺腑的演讲中所描绘的:   坦克部队有我的心血和希望,我坚信它是不会衰亡的。总有一天,我还要与它重聚,我的生命和荣誉全都与它息息相连,那时我们的坦克将焕然一新,它将是世界上一支所向披靡的坦克部队!   2. “赋闲”的日子   当美国在为战后的繁荣欢呼雀跃,在举世瞩目的成就面前踌躇满志之时,陆军的军官和士兵们却在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不久之前还被人们尊崇的荣誉,以往人们欣喜若狂的事,这时的世界却以某种厌恶的情绪对它不屑一顾。人们沉浸在和平的幸福之中,全然不顾军队的失落。   陆军在这段麻木不仁的日子里漠然注视着世界,在美国获得长足发展的这段时间里,陆军却举步维艰。陆军的军官们在军事上毫无建树,他们的军衔几乎不可能晋升。陆军在此刻的惟一动作就是不停地把军官们调来调去,不让军官们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呆下去,以显示手中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权力。   1920年夏天,巴顿挥泪告别了坦克部队,加入了骑兵。在此后的20年间,巴顿曾先后被调动了10次,担任不同的职务,负责不同的工作,其中有些职务和工作对他来说是毫无兴趣的。他先后在赖利堡骑兵学校、利文沃思堡指挥参谋学校、华盛顿陆军大学学习过。这其中有他在年轻时因军衔不够而未能入学的学校,在这“和平”的20年中,巴顿也算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夙愿,然而可惜的是,这对他来说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巴顿把他过盛的精力投入到他所担当的每一项工作中去,精神饱满地指挥操练,认认真真地伏案工作,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孜孜不倦地学习各种知识。然而这似乎还是无法排除内心的烦躁,他把目光转向了体育活动——这项可以消磨不少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上。   从1919年到1934年,巴顿在打马球方面突飞猛进,他从三分的马球运动员跃升为七分的运动员,并且当上了令人羡慕的陆军马球队队长。   巴顿率领陆军马球队四处征战。他在全国各地的各种马术赛中,共得了400枚奖牌和200个奖杯;除此之外他还参加了多次越野赛马和猎狐。他还有充裕的时间进行飞靶射击,打网球,他身上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和平时期使巴顿有了更多的时间读书。他酷爱军事和历史著作。在迈尔堡期间,巴顿购买了大批新书,常常一读起来就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他如饥似渴地汲取人类智慧的精华。巴顿认为,一个不读书的军人,只能是一个没有头脑的莽汉。只有智勇双全的人才有资格当将军,才能取得巨大的军事成就和不朽的英名。战斗的成功靠智慧与勇气,而不仅仅是力量。   巴顿嗜书如命,且富有钱财,这使他拥有一间颇具规模的书房,它可以与麦克阿瑟将军在马尼拉被日军毁坏的存有七千册图书的书房相媲美。他的深厚的军事理论功底,为他将来叱咤疆场、屡战屡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迈尔堡是个平静的地方。它是1881年为纪念内战时期格兰特将军的通信兵司令阿尔伯特·迈尔将军而命名的。它占地约304英亩,有大约50名军官和1000名士兵驻扎在这里,通常为骑兵3团的一、两个中队、一个野战炮兵营和一些机枪部队。这些部队保持着战备状态,然而人们并不紧张。它并不是为某些紧急而充满暴力的行动作好准备,也不是为了保卫首都,它是为华盛顿的盛典提供额外的军事人员。这里环境优美,营房整洁,而且还有一座巨大的跑马厅,全年都可以进行难度很大的训练而不必担心有什么麻烦。   巴顿是迈尔堡骑兵第3团的一个中队长,他的骑兵中队的任务是为葬礼提供勤务,即把各地送到华盛顿来的在以往战争中阵亡的军人尸体运送到阿林顿圣地埋葬。巴顿率领他的骑兵分遣队在联邦车站迎接覆盖着国旗的棺材的炮车,然后以缓慢的步伐穿过市区,走向墓地。   日复一日的例行公事,使巴顿极为痛苦,1922年的一天,当他又一次执行这令人生厌的工作时,他突然别出心裁,命令骑兵快跑起来。   骑兵的速度对于稳重的炮车来说,似乎过快了一点。巴顿在后面拼命追赶,总算是把尸体和仪仗队重新合而为一。这是巴顿平静而无味的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他也许正是要从这些小小的恶作剧中寻找到一点刺激。   然而生活也并非百分之百地味如嚼蜡,家庭的温暖与亲友的深情,也使巴顿颇为感动。   经过了两年多的分别,巴顿与比阿特丽斯又生活在一起了。他们的感情在小别之后又更进一层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征服巴顿,使他公牛般狂躁的性情稳定下来的,只有这个相貌美丽端庄、举止优雅大方的小妇人了。巴顿深深地爱护她,依恋她。就在巴顿刚离开美国到法国参战后不久,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巴黎没有你就变成了一个十分乏味的地方……我至今还看不出我个人在这场战争中能够做点什么,但我想我运气好,我会碰见一个人。我希望那就是你。”   比阿特丽斯也把自己的一缕柔情倾注在巴顿身上,她爱巴顿,她爱巴顿的荣誉,她爱巴顿胜过爱她自己。   一次,他们到杜旁特广场附近的朋友家去参加宴会。巴顿身着戎装,佩戴着他用鲜血换来的勋章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一个酒鬼以挑衅性的语言讽刺他是“假英雄”。比阿特丽斯忍不住冲向那个酒鬼,把他从椅子上打翻在地,用拳头猛击他的脸,他们在地上打成了一团,直到巴顿把她拉开,才算罢休。她绝不容忍任何人玷污丈夫的名声和荣誉,即使牺牲她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比阿特丽斯陪巴顿在迈尔堡过着豪华的生活。然而军人的职业使巴顿不能长期呆在父母妻儿身边。他先后到科林菲尔德兵营和夏威夷军区任职。   在四季气候如一、景色宜人的夏威夷军区,巴顿通过当地贵族子弟举办的马球赛,认识了沃尔特·迪林海姆。迪林海姆英俊潇洒,具有巴顿所欣赏的那种绅士外表与骑士精神,两人又都是打马球的高手,因此很快由于彼此之间的相互吸引而交上了朋友。不久,他与这个小岛上的最富有、最显赫的家族交上了朋友,并与他们打得火热。巴顿根本不会想到,这与他的未来有多么大的关系。   巴顿在夏威夷期间,其父母和最疼爱他的安妮姑姑相继离开人世。这三个人都是一直最关心、最疼爱巴顿的人。巴顿为此痛苦万分,常常泪水挂满脸颊。   一种未让父母看到自己功成名就而心满意足地撒手而去的内疚之情,一直充满了巴顿的内心。他常常为此而感到不安。在一封给已故母亲的信中,他歉疚地写道:   “亲爱的妈妈,……请原谅我,我一直祈祷要为您做出一番事业,以表达我对您的爱,证明我是您的‘英雄儿子’。或许我以后还会有作为,但时间不等人,我已经46岁了。”   1928年,巴顿回到了首都,在骑兵司令办公室任参谋。在这里,巴顿有机会与上流社会增加来往。   巴顿在夏威夷期间就和自己的老朋友艾森豪威尔联系上了,那时他正在指挥与参谋学院学习。他们经常就领导艺术问题展开讨论,并在许多问题上达成共识。他们认为,只有具有高超的领导艺术才能使士兵转为斗士。巴顿曾发牢骚:“理论家关于领导艺术的著作数不胜数,但谁也未能解决这个最实际的问题。”   1931年,艾森豪威尔刚写了一篇关于国际局势的有思想性的文章,巴顿对此文提出疑义,于是又开启了两人之间老式的自由争论。同样的追求使他们两人的心贴得那么紧!   与此同时,老牌的政治家、巴顿的良师益友亨利·史汀生也回到了华盛顿,给那位曾一度鼓吹美国人每顿饭锅里都要有只鸡的倒霉蛋胡佛充当国务卿。他们在一起用餐,亲切而友好地回忆逝去的时光。国务卿夫妇有时也光临巴顿租用的别墅,作一次礼节性的拜望或回访。   在他与上层显赫人物交往的同时,他还一如既往地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结识的乔治·马歇尔中校保持着经常的联系。当时,马歇尔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校军官,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然而,巴顿认识到了马歇尔的价值。巴顿曾读过马歇尔的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中,马歇尔给那些洋洋自得、头脑发昏的军官们敲响了警钟。这些军官自以为他们能充分应付困难的战争,并且已经达到了完善的地步。   巴顿写信给马歇尔,向他表示衷心的祝贺。这篇文章给巴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影响到以后他对坦克的看法,形成了他的走在世界前列的军事思想。   作为一名典型的军人,巴顿在他的社交圈子中不乏知己。他的这些后来声名显赫,位高权重的朋友为巴顿实现自己的夙愿,不遗余力。但巴顿不是政客,他有豪爽的性格,火爆的脾气,尖锐的棱角,又不乏真知灼见,往往令他的一些上级心存不满。他不得不在艰难的仕途上费尽心力。   3. 一双翻云覆雨的手   纵览巴顿的一生,他的身影在哪里出现,那里便会有纠纷伴随,他独有的那种斗士的粗犷行径,到处招仇惹怨。他似乎在人际关系上也要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战斗品格。因此他的上司们对巴顿的评价是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正如一位将军所说的:“我不是不喜欢他,我只是不喜欢那狗娘养的!”   1929年,陆军决定在埃尔帕索举行一次模仿古代战役的演习。巴顿担任这次演习的裁判。他深入地研究了古代历史,然后以他的博学多才把那些集合起来听讲解的高级官员们弄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有些鲜见的名词几乎从未听到过。在场的高级官员众多,其中包括数名将军。巴顿的直率与粗鲁,貌似卖弄的讲解,引起了他们的普遍反感。   这还仅仅是个小小的插曲。至关重大的事情是在其后6年发生的。正是1935年的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使巴顿那本已并不光明的前途更加黯淡了起来。巴顿曾一度几乎被历史所抛弃,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退休中校,带着自己的百万家财在美国某个中意的地方度过其失意的余生。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他那该死的坏脾气!   巴顿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似乎很容易树敌。在1935年的夏威夷,巴顿与休·德拉姆少将之间被人为地隔起了一道妨碍心灵沟通的厚厚的障壁。   此时的巴顿任情报处长。他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任职了。前一次任职时史密斯少将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无价之宝……捣乱分子……。   巴顿与德拉姆结识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当时,潘兴把德拉姆选到自己的参谋处工作。后来,德拉姆在法国就当了准将,担任第一集团军参谋长。他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和卓越的才干,给潘兴将军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虽然在作战接近尾声之时由于他的过错而引起了一场谁该攻打色当的不光彩的竞争,但这件丑闻却并没有影响他在军界中的飞黄腾达。   1931年,德拉姆领永久少将衔,1933年,被任命为副参谋长。德拉姆将军距离陆军权力的巅峰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在1935年的权力之争中,德拉姆仅仅获得了夏威夷军区司令员的职位。他离开了华盛顿,来到了这个风景诱人、恬静宜人的地方。   这时,巴顿也正好在这个岛上。他开着私人游艇由加利福尼亚驶向夏威夷,接踵而来的就是他的马厩的骏马和打马球用的小马。这个时期巴顿与比阿特丽斯和孩子们的接触更多了,夏威夷清新悠闲的空气使巴顿一家人更加亲密无间。他们走遍了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在古老的房子里游玩,考察迷人的夏威夷的历史和古老而神奇的传说,巴顿一家的笑声往往使身旁的海鸟飞起飞落。   虽已年过半百,巴顿仍然喜欢和年轻人交往,迪林海姆就更不用说了。他和夏威夷最上层社会过于密切的交往却得罪了夏威夷军区司令员德拉姆少将!   德拉姆对巴顿的怨恨在每年一度的全岛马球锦标赛上发泄出来!   1936年第四届大会期间,51岁的巴顿上校率陆军队与瓦胡岛四队对垒。这个队的成员都是夏威夷岛上的贵族子弟。   在比赛正进行激烈的时候,沃尔特·迪林海姆的马擦到了巴顿,急于打球的巴顿驱马迫使迪林海姆给他让路,并以他特有的口气大叫:   “该死的,沃尔特,你这个狗东西,我要一直把你追到当街上去。”   堂堂陆军上校的口中竟然吐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词的组合(德拉姆甚至不认为这是正常的话),令坐在观礼台上的司令官先生难堪和气恼。他不能容忍如此放肆的行为。   此轮比赛结束时,巴顿被叫到德拉姆面前。接着,德拉姆当着众人之面,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我取消你陆军队队长的资格,巴顿上校。因为你当着女士们的面说了不堪入耳的话,而且污辱比赛对手,你必须马上离开运动场。”   “是,长官。”巴顿瞠目结舌,只讲了一句话。他跳下马,牵着马离开了赛场。   迪林海姆对德拉姆的作法十分不满。他骑马径直来到德拉姆跟前,气愤地质问:   “将军,你让巴顿上校退出比赛场,是吗?”   “是的。”德拉姆一脸威严地答道,“我不能容忍一个上校讲出如此没有教养的话来。”   他的话音未落,迪林海姆就跳下马来,把马缰交给马夫,他对等待比赛的毛伊岛队队长说:   “今年的比赛结束了。没有乔治,我们不打了。”   这样的局面倒是德拉姆将军始料未及的。他内心深处,实在不愿出尔反尔,再让巴顿回来继续比赛。但他又不便将一周的赛期缩短,那样显然会使他在夏威夷的上层显贵中大失人心。看来司令官的面子还没有与这些家族之间的关系重要,德拉姆将军以一种迁就的口吻派人叫回了巴顿,重新赋予他陆军队队长的职务。   看着在赛场上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巴顿,一种痛苦在吞噬着德拉姆的心。他虽没有显赫的身世,但是毕竟是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把这件事看成奇耻大辱,从此再未饶恕过巴顿。   此刻在赛场看台上就坐的德拉姆将军已不再是轻松悠闲的了。在他的大脑中,已逐步形成了一个报复巴顿的计划。   第一手报复行动,就是利用军区司令员手中的权力,在成绩考核报告上把巴顿打翻在地;第二手则想留到他当了参谋长时再办。那时他一呼百诺,咳嗽一声,地动山摇,一个小小的巴顿又算得了什么,想要收拾他还不容易!   “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德拉姆觉得,那简直是一定的了!   1936年,上面所讲的一切都似乎对巴顿很不利。他也是这样认为。作为深受实用主义思潮影响的美国人来说,及早寻条后路是必要的。巴顿也不例外。   他第一次慎重考虑退出军界的问题。他想,他在军中的作用也许已到了尽头。于是巴顿开始四处寻找隐退后的居住地,后来他看上了在波士顿附近南汉密尔顿的一所古老的建筑,他把它连同附近的一大片地都买了下来。巴顿夫人凭着自己较高的欣赏水准重新布置了那所房子,她似乎已经觉得,这里就是她和她的乔治安度晚年的地方了。她把这里命名为“绿色草地”,象征和平、安宁、生机勃勃之意。   巴顿刚一来到这里,就给“绿色草地”带来了不安。巴顿到达这里后不久就被夫人的坐骑踢伤了。虽说巴顿的戎马生涯给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疤,但都无关紧要。可这次却是一次可怕的踢伤。他的血管里形成了一个血块,并且开始向上往心脏处移动。巴顿被紧急送到医院,医生们为他紧张地连续工作了好几天,总算是把血块溶解掉了,巴顿的一条命又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了。   巴顿身体恢复后,即返回军队,并被任命为赖利堡的第九骑兵团团长。他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大干起来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1938年,巴顿按期晋升为上校。他期待着自己会被安排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施展才干。然而命运又一次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被调到克拉克堡指挥第5骑兵团。这个团位于得克萨斯州狭长区域的布拉克特维尔附近,那是一个毫不重要、也毫无意义的地方。按照惯例,被送到这里来的人都被认为是照顾情绪,给他们机会再享受一次当军人的快乐,在成为老朽之前再重新体验一下年轻时的感觉。   巴顿可能不知道,他的这份“美差”正是德拉姆所赐。似乎对巴顿在赖利堡期间的不规矩行为忘掉了的德拉姆将军,又一次睁开了眼,用他那双翻云覆雨之手,把巴顿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德拉姆将军的仕途一直是一帆风顺。他正在调整自己的航向,以便能最早一个到达终点。既然他对巴顿念念不忘,那么巴顿的命运自然就与他紧密相联了。如果对德拉姆来说是琼浆的话,对巴顿来讲,那无疑就是毒酒了。   4. 柳暗花明   德拉姆将军本来踌躇满志,正在为登上陆军的最高职位而频繁活动,眼看成功在即,一匹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黑马”突然横在身前,它的出现,使德拉姆将军的热望化为泡影。   此时此刻,这个仕途一直一帆风顺的人也不禁感叹起命运的莫测来了!   这匹黑马的出现,也使德拉姆将军整治巴顿的计划中途夭折。他就是后来的乔治·马歇尔将军!   马歇尔?是在一战中与巴顿交往的那个默默无闻的马歇尔中校吗?他交了什么鸿运,竟然一下子超过德拉姆而坐上了陆军的头把交椅呢?他的上台对巴顿又有什么影响呢?   马歇尔即使是在一战后的和平时期仍在为自己的军人生涯而努力奋斗着。从1924年结束给潘兴参谋长做随从参谋的职务之后,他被派往中国,任驻中国天津的第15步兵团执行官。在任职期满之后,马歇尔调往陆军军事学院担任教官。在没有其他工作可供选择的情况下,马歇尔只好再度离开了他最热爱的部队工作。不久之后,他又接到了新的任命,要他担任佐治亚州本宁堡步兵学校副校长。在那里他度过了大萧条时期的5年时光。他和巴顿一样,渴望在任职期满之后再担任一个比较合适的职务。后来他被调到斯克利文堡担任营长。   1933年,马歇尔已经53岁了,他希望自己能留在陆军中得到进一步提升。然而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给他的一纸调令,使马歇尔完全失望了。   调令的内容是这样的:鉴于马歇尔在斯克利文堡的杰出贡献,决定派遣其到伊利诺斯州担任国民警卫师师长一职。麦克阿瑟在给马歇尔的信中还说,那里要求派“陆军中最好的中校”,因此才考虑到了马歇尔。信中还告知马歇尔可得到优厚的薪金。   可为什么马歇尔会失望呢?   原来国民警卫师并不是美国正规军,它只是一个维护治安的地方部队。一个正规军的军官要是调到这里,陆军就再也不会考虑他的升迁了。麦克阿瑟怎么会这么做呢?   马歇尔和麦克阿瑟同龄,同年入伍,都是17岁进入军校学习,毕业后都是从少尉起步。但马歇尔却没有麦克阿瑟那么优越的环境和家庭背景,在从军的道路上磕磕绊绊。当他在利文沃恩堡步骑兵学校的同班同学麦克阿瑟已当上了美国陆军参谋长这一要职时,马歇尔仍在美国一个小城镇里充当一名小小的中校。   然而,麦克阿瑟的掌权并未能使马歇尔的生活有什么向好的方面转变的倾向,反之,却使马歇尔的境遇雪上加霜了。   这都根源于麦克阿瑟那狭獈的报复心理。为了报在学校中被马歇尔压了一头的怨恨,为了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使他失去占领色当这一光荣任务的深仇,麦克阿瑟完全不顾美国国家和军队的利益,以及马歇尔的卓越才干。   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中校还是不甘心于被如此发落的。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给老同学写了一封低声下气的信,恳请他收回成命:   “我恳请阁下收回对我的任命,让我继续留在现岗位上从事我的这项您认为我还算称职的工作。这是我从军36年来第一次向陆军当局提出一点个人要求。36年来,我从来都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讲过价钱;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已经53岁了,当了16年中校;只有在陆军部队继续干下去,才能获得上校军衔……   尽管马歇尔如此苦苦相求,也未能打动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那岩石一般坚硬的心。   马歇尔又求助于老上司,德高望重的潘兴将军。   潘兴将军对乔治·马歇尔自然是十分垂青,否则也不会让他当了6年随从参谋。这是绝无仅有的。老将军们对马歇尔的才干也是认可的。而且由于马歇尔在一直帮助潘兴整理回忆录,潘兴十分感谢。他时常后悔,当初自己怎么没有更快地提拔马歇尔呢?   现在马歇尔求到自己了,当然是义不容辞。他认为凭着自己在麦克阿瑟跟前的威望,办这么点儿小事不成问题。   偏偏麦克阿瑟硬是不买账。潘兴好话说尽,麦克阿瑟始终不肯改变初衷。最后两个人以一声冷淡的“再见”挂上了电话!   潘兴碰了一鼻子灰,大为恼火。他决心要和麦克阿瑟斗一斗。   老将军郑重其事地给罗斯福总统和陆军部长德恩各写了一封亲笔信,盛赞马歇尔中校的才华,并强烈要求提升他为准将。   潘兴的巨大威望使两个收信人都对马歇尔给予充分重视。总统特意交给陆军部长一份《备忘录》,要他研究一下潘兴将军建议的可行性。   然而三个人的努力都被麦克阿瑟一句搪塞的话敷衍过去,马歇尔的人生努力未能奏效。他垂头丧气地去上任了。   马歇尔夫人曾谈到他在芝加哥头几个月的情况时说:“乔治愁容满面,这是我过去从未见过的,自那以后也很少见。”   当时,马歇尔几乎认为,这就是他陆军生涯的终结。   和巴顿一样,马歇尔并没有因为失意而丢弃工作,他依然把国民警卫师的工作办得有声有色。他在准备着。   有一句话讲得很对,机遇只偏爱有准备的头脑,也只有有准备的头脑才能抓住机遇。   马歇尔的机会终于来了!   麦克阿瑟任期已满,被派到了菲律宾。现任参谋长马林·克雷格也是潘兴将军的人,陆军部长德恩不忘老上司的委托,把马歇尔调回陆军,担任旅长,并提升他为准将。   1937年,克雷格任命马歇尔为陆军部作战计划处处长,不久,又提升他为陆军副参谋长。1938年,克雷格任职期满,他向总统推荐马歇尔出任总参谋长。   马歇尔像一只默默无闻的“丑小鸭”,沉默了几十年后,突然变成一只大放异彩的“白天鹅”。   马歇尔终于登上了老朋友和老对头麦克阿瑟曾经登上过的高位。他在3年之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完了从中校到上将的艰难历程!   与巴顿有着惊人相似遭遇的马歇尔将军的崛起,对巴顿来说意味着什么,当时还没有一个人敢于作出预测。但逐渐明朗的事实,表明巴顿似乎不必再为被迫退出军界而烦恼了。   巴顿与马歇尔的友谊开始于20年前。那时,他们都是潘兴将军手下杰出的军官。1917年,马歇尔第一次遇见巴顿,虽然没有机会接近,但马歇尔对巴顿那吵吵嚷嚷的声势却并没有产生反感,反而对他在圣米耶尔和默兹—阿尔贡森林战役中的英勇行为而由衷赞叹。这位美国第一坦克手的印象一直在马歇尔的头脑中闪现:那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他用借来的少量坦克打垮了一个旅的敌人,他用旺盛的斗志和过硬的技术培训他的士兵,并且勇敢地投入激烈的战斗。   他们之间友谊的进一步加深,是在和平时期的交往中。两人都不是那种顽固而守旧的军事家,他们对战争艺术和科学均持有进步的观点。他们都具有那种可贵的怀疑精神,不墨守成规,不拘泥于既成的条条框框,主张实事求是,执着地热爱本职工作,并且以探寻做好本职工作的内在规律视为自己最重要的职责和最大的乐趣。   正如巴顿同艾森豪威尔之间的关系一样,由于相同的雄才大略,使巴顿与马歇尔互相倾慕,互相吸引。   当马歇尔青云直上之际,巴顿还在克拉克堡担任团长。巴顿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和特有的嗅觉,闻出了山雨欲来前风中裹挟着的尘土的味道。他在1938年7月1日正式接替了理查森上校的职务。他以自己特有的全新方法训练军队,确切地说,巴顿已经在认真地备战了。   他在克拉克堡密切地注视着国际局势的发展,加紧研究德军新一代将军的军事著作,并注意学习他们的先进的东西。他进行沙盘演习,严格训练克拉克堡的军队,以便使他们逐渐适应新的情况。   他的部下们对他的这种作法嗤之以鼻,并对他们的长官进行诋毁。巴顿被人们称为“克拉克堡的疯子”。许多人认为他是在“自取灭亡”。但不管怎么样,马歇尔不这样认为。他说了一句令人难以理解的话:“我要把他调到靠华盛顿近一点的地方,以备需要时召之即来。”   于是巴顿又回到了久违的迈尔堡。没有人能看出这次调动的背景如何。克拉克堡的人因送走了他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迈尔堡的士兵和军官们却受到了巴顿的严格的训练和不断的鞭策。   没有人能讲出为什么。或许,这是酷信宿命论的巴顿的一种心灵感应,或许正如那句中国古话所讲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管怎样,巴顿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始终机警地注视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他一直在蓄势待发…… 第三章  战争的召唤   1. 马歇尔把目光投向巴顿   巴顿的上司、夏威夷军区司令对巴顿有过这样的评价:   “此人在战争时期会成为无价之宝,但在和平时期却是个捣乱分子。”   1939年夏,欧洲的形势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蛰伏将息了20年的德国把前爪伸向了它的欧洲邻居。   “捣乱分子”成为“无价之宝”的那个时刻到了……   9月1日,是整个文明世界被拖入灾难深渊的一天。这一天,法西斯德国出动了60个步兵师,14个装甲、摩托化师,4000多架飞机,以及数千辆坦克和装甲车,加上6000多门火炮、迫击炮,对波兰进行闪电袭击。   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全面爆发了。   作为对波兰负有安全义务的英国和法国,迫于形势,不得不向德国宣战。但是,英法军队的首脑们似乎还未从和平之梦中醒来,从1939年9月3日到次年春这近半年的时间里,拥兵百万之众的英法联军静悄悄地呆在工事里,没有同德军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难怪人们通常把这段战争称作“奇怪的战争”或“莫名其妙的战争”。   尽管英、法莫名其妙,希特勒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德军仅以27天解决了号称“欧洲陆军强国”的波兰后,稍事休整,便纵兵北向,占领了北欧国家,而后挥戈西指,将西欧低地国家尽纳版图。   这时候,英法才如梦初醒。可是,已为时太迟。   1940年5月,德国坦克集群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阿登山口,被法国视为“坚固防线”“固若金汤”的“马奇诺防纷”无可奈何地、可笑地静立一旁,扮演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可悲可叹的目击者的角色。   德军突破英法联军防线之后,撇开巴黎于不顾,由古德里安率领其坦克集群日夜兼程直扑海滩,欲将英法联军主力一口吃掉。要不是希特勒莫名其妙地下达了一道“停止前进”的命令,“敦刻尔克奇迹”中侥幸逃生的36万联军,恐怕就所剩无几了。   希特勒的闪击成功与英法的惨痛败绩,震惊了整个世界,也令美国军界的有识之士感到深深的忧虑和不安。后来成为美国陆军五星上将的乔治·C·马歇尔,便是其中的一员。   希特勒在波兰边境燃起战火,正是马歇尔准将宣誓就任美国陆军参谋长之日。这是历史的偶然吗?显然是历史的巧合。不过,也许偶然之间包含着必然。6年以后,功成名就的马歇尔收到英国首相丘吉尔一封热情洋溢的赞扬信,信中写道:   “并不是命运让您来指挥这些伟大的军队,而是非您去建立、组织和鼓舞不可。在您的指引下,这些已经横扫法、德全境的强大英勇军队得以诞生,并在令人瞠目的短时间内臻于完善。”   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马歇尔一边关注欧洲正在进行的战争,一边扪心自问:一旦美国被卷入战争,美国军队可以打赢这场战争吗?   答案是让人扫兴的,更是让人不安的。因为美国军队现在还远不是一支可以“横扫法、德全境的强大英勇军队”,它不过是一支安然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温床上昏昏沉睡的部队。   闪击战的胜利,是军事思想上创新对守旧的胜利。希特勒和他的将军们使坦克不再是步兵的“婢女”。他们创造了在航空兵火力掩护下大量、集中地使用坦克的崭新作战方式,使欧洲在自己脚下呻吟,让世界为之震颤。   可悲的是,作为最早在战场上使用坦克的国家,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国,英法的军事学派却在堑壕与步兵决胜的陈旧观点上驻足不前。尽管明智者也不乏其人,诸如富勒、利德尔·哈特、戴高乐等,就曾大声疾呼过,应建立独立的装甲部队,可自以为是、闭目塞听的当权者却将此斥之为“异端”、“邪说”,先进的军事思想被打入冷宫。英法联军的惨败,正是这种保守落后的军事思想必然要付出的代价,鲜血和无数宝贵的生命的代价!   在对坦克的认识上,大洋彼岸的美国同英法犯有同样的错误。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于1920年颁布的《国防法案》中规定:坦克纳入步兵部队。美国坦克同样成了步兵的“婢女”。   1927年,美国陆军参谋部在米德堡进行组建装甲部队的试点。但这是什么样的一支装甲部队呢?陈旧的坦克、飞机、火炮加上与机械化格格不入的战马,另外还有十分可怜的一点点经费。   不久,陆军参谋部又在弗吉尼亚州的尤斯蒂斯堡组建机械化部队,仍是步兵、骑兵、炮兵和坦克的大杂烩,且规模不到一个营。就连这个营后来也被撤销了。   在军界有识之士的呼吁下,1933年,美国陆军迈出了关键的一小步。这一年,丹尼尔·范弗里斯上校与其助手阿德纳·查菲受命组建一支独立于步兵的机械化骑兵团。这支部队后来发展成第7装甲旅。   在那时的美国陆军中,马歇尔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头脑清醒的人物之一。1938年,当他一登上可以影响美军建设的重要岗位,便对部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清除老朽无能之辈,提拔年轻有为之士。只有巴顿是个例外。他是个有为之士,却又正在走向接近老朽的年龄,他已经53岁了。   53岁的巴顿,所以能得到提升,是因为马歇尔已经在酝酿成立真正的装甲部队,而巴顿恰恰是“军中无比优秀的坦克手”(马歇尔语)。   改革遇到了重重阻力。马歇尔只能小心翼翼地掌着舵,将美国陆军向机械化的方向一步步地推近。欧洲战争的残酷现实,让更多的人从睡梦中醒来,马歇尔支持者的队伍愈来愈众,他的步子开始越迈越大了。   1940年7月10日,马歇尔终于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   这一天,他签署命令,要求在尽量短的时间里,组建一支拥有两个装甲师的装甲部队——美国陆军第1装甲军。阿德纳·查菲将军担任军长。第1装甲师设在诺克斯堡,师长是马格鲁德;第2装甲师设在本宁堡,师长为斯科特。   两天之后,马歇尔又做出一项重大的人事安排:解除巴顿在迈尔堡的职务,将其调往第2装甲师,负责组建该师的一个装甲旅,并由他担任旅长。   马歇尔对巴顿的这项任命,让一些不了解巴顿的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们认为巴顿实际上是一个“现代装甲部队里的古代骑士”,是一个骑兵至上主义者。巴顿也确实是给人造成了这种表面的印象,他经常借用道格拉斯·黑格元帅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对骑兵的热爱:   “步兵和炮兵能够赢得战斗的胜利,但只有骑兵才能让它们胜得有价值。”   不错,巴顿热爱骑兵,对骑兵充满了感情。但是,他也很现实,很清醒,他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骑兵的时代就已一去不复返了。在内心深处,他十分赞同对部队进行机械化改革的主张,只是为了不得罪华盛顿那帮思想老朽的当权者,他很少把这一思想表露出来。马歇尔无疑是个伯乐,以他智慧的双眼看出了巴顿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真实思想。   德波战争开始后,巴顿一直关注着欧洲战事的发展。这期间,他重新研读了古德里安的《注意!坦克!》等著作,同时他还认真地阅读了许多有关这次战争新特点的研究报告。巴顿对坦克更加着迷了!他发现,古德里安的战术中的很多东西,正是自己20年来所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那颗武士的心又活了!   巴顿决定参战。   由于美国还未卷入战争,巴顿把目光投向了海外。于是,他向老朋友、加拿大驻英国的第1集团军司令麦克诺顿将军写去一封信,要求作为加拿大军队中的一员参战。麦克诺顿对此表示欢迎,很快就答复他,同意让他以少校军衔来指挥一支部队。   正在巴顿为参战一事积极谋划之时,马歇尔对他的这项新的任命也到了。   美国就要有自己的装甲部队了,巴顿为此欣喜若狂。于是,他谢绝了老友的好意,办理好移交手续,星夜兼程地赶往本宁堡。   本宁堡位于佐治亚州腹地,这里是印第安人的一个古老商埠。新上任的装甲旅长对这里的许多东西感到很不适应。本宁堡的一切都嘈嘈嚷嚷的,这里没有骑兵部队所固有的贵族气氛。好在,这儿有坦克,巴顿就一切都可以容忍了。   1918年,巴顿曾率领过一支规模不大的坦克旅。那时,他事必躬亲,亲自过问大部分工作。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已不再是当年那支不起眼的小部队,而是一支拥有数百辆坦克、半履带式车辆、吉普车、摩托车和数千人组成的庞大的现代化的部队。对这样一支部队,继续沿用20年前的那套管理方式,显然已不合时宜了。所以,巴顿在刚到本宁堡时,其工作热情与实际成绩恰成反比,他越是事无巨细地亲自去抓一切,越是把一切搞得一塌糊涂。巴顿的同事们看到这些,背地里都这样议论着:   “难道这就是那位很自负的巴顿吗?”有人甚至叹惜:“唉,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就这样完了!”   但是,巴顿就是巴顿,他是打不垮的。   不久,在斯科特少将主持的军事会议上,巴顿在本宁堡的尴尬处境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在这次会议上,他用简短有力的语言向众人表达了他建设装甲部队的信心。他说,他将率领着他的部队向“勇敢和机智”这个目标迈进,而这个目标也将成为整个装甲部队的目标。   巴顿的发言在与会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这次会后,巴顿的发言成为众人议论的一个热点。不久,新闻界也被巴顿吸引了,当报纸上刊登出巴顿的讲话时,“勇敢和机智”变成了“赤胆与铁心”,并且成了伴随巴顿终生的一个绰号。对于“赤胆铁心”这个绰号,巴顿并不特别喜欢,但他认为这个词可以概括出他的特点,所以也从未禁止人们对他使用这个称呼。巴顿的这个绰号很快在全国不胫而走,就连他那只有5岁的外孙帕特·沃特斯也称他为“赤胆铁心的老头”。   此后,巴顿似乎豁然开朗,他放弃了管理骑兵团时的感情冲动和不切实际的做法,放弃了事无巨细、事必躬亲的管理方式,而把主要精力放在抓大事上,很快,他就成了装甲部队中以精明、讲究实效而著称的指挥官。   巴顿一心要把他的部队训练成“陆军中顶呱呱的坦克手”,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因为他的部队目前是一群地地道道的乌合之众。   他的士兵太新。由于美国还未卷入战争,这些根据新颁布的国家强制征兵法令入伍的小伙子们,多数是“战后的一代”,他们怀着对歌舞升平、酒绿灯红的留恋,不情愿地走入了军营。在他们身上,没有战斗的激情,有的只是颓唐的思想、沮丧的神情。人们当时是这样描述这些年轻人的:   “在他们中间,有些人在同平民生活告别时,喝得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走进征兵局,另外一些人的衣衫上则还沾着女人的泪痕。他们闷闷不乐地行军,步伐零乱地走上军车。”   巴顿的坦克太旧。这是一些早该进废品场的坦克,它们一个个都年已老迈,外壳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斑驳陆离,内部的器件损坏不堪,徒有其形。   就在巴顿着手将该旅“乌合之众”塑造成一支超一流的部队时,更多的“乌合之众”被划到他的麾下。斯科特被调往诺克斯堡,接替查菲任第1装甲军军长,巴顿则出任第2装甲师代理师长,并晋升为陆军准将。这样,巴顿花了近20年时间,终于从一名少校晋升到准将,时间虽然长了一些,但毕竟是跨入了将军的行列。   巴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是完成第2装甲师的组建工作。当时,该师有实际作战能力的部队只有一个旅。巴顿决心再组建两个旅。在高效率的组织指挥下,师的建制很快就形成了。   整个第2装甲师所面临的主要问题仍是人员素质低,装备陈旧落后。为了把士兵训练战斗志高昂的坦克手,巴顿处处以身作则,以自己的表率作用带动和激励部队。他以心理学家的眼光来观察每天前来他的部队学当军人的战士,他认为“一个人要成为一名好军人,就必须遵守纪律,有自尊心,对于他的部队和国家富有自豪感,对于他的同志们和上级有高度的责任感和义务感,对于自己的才干具有自信。”为此,他决定向部队灌输一种“一往无前的拼搏意志,任何障碍都无法阻止他们前进”。他是怎样灌输的呢?他说:“战争就是杀人的买卖,你不放他的血,他就会宰了你。划破对手的肚皮,要不就打穿他们的肠子。”他还说:“你们想打胜仗吗?你们想活着看到胜利的那天吗?那么,训练吧,不要摆花架子,把刺刀插进敌人的胸膛。这个方法很简单,但它既可打胜仗,又可减少伤亡。”人们很难相信,如此粗俗的语言会从巴顿这样一个有教养的人的口中流出。巴顿也知道自己在讲粗话,他有点儿明知故犯。但他错误地认为,“没有粗俗劲就无法鼓动部队”,他认为他“使用的是一种士兵能够理解的语言”。在不少战士心目中,巴顿不仅是位指挥官,而且还是一位“演说家”和“战斗鼓动家”。应该说,巴顿的严以治军是对的,效果也比较好,但是,有些方式方法值得研究,不可照搬照套,有的方式方法显然是不足取的,甚至应予抛弃。   为了激发士兵的荣誉感,巴顿决心为自己的坦克兵设计一套独特的服装,以别于其他兵种。这是一件镶有红边的绿色军装,毫无疑问,巴顿是它的第一件试穿者。结果,当他穿着这身“奇装异服”在老虎营中出现时,一位坦克手失口惊呼:   “瞧!绿色大黄蜂!”   这个名字从此被叫开了,华盛顿的将军们都开始管巴顿叫“绿色大黄蜂”。尽管,陆军部最终没有同意让装甲部队穿这种军服,但巴顿和他的第2装甲师却成为新闻的热点,尤其是去老虎营参观的高级军官简直应接不暇,他们都想一睹“绿色大黄蜂”的风采。   巴顿不是个夸夸其谈者,他是个讲求实效的指挥官,他明白,要真正把第2装甲师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必须经过极其严格的训练。巴顿本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经历,使他从不怀疑训练的价值。   有一次,巴顿率一支部队向德军阵地进攻。他的大腿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疼痛万分,但他却全然不顾,仍然用手书写命令,传给部下继续指挥战斗。巴顿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我记不清是怎样发布命令的,因为当时我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我只是靠多年的训练,做自动的反应而已。”   这种自动反应,正是巴顿希望他的军官和士兵们所能具备的能力,只有通过严格训练才能具备这种能力。   在训练初期,巴顿为第2装甲师安排的繁重训练任务曾一度引起了一些抱怨。那些懒散惯了的士兵和军官,背地里整日发牢骚,互相议论:   “老头儿真讨厌!”但是没过多久,这些牢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服从。巴顿抓住了第2装甲师所有官兵的心。这时,人们私下议论最多的是:“你可别在老头儿面前出丑,他可不喜欢这个。”   短短的时间里,第2装甲师的面貌焕然一新。为了检查部队的训练效果,1941年2月17日,巴顿举行了第2装甲师的第一次公开检阅。   阅兵式的当天,本宁堡突然刮起寒冷阴湿的大风。在雨水浸透的检阅台前,一千二百多辆战车静静地排列在那儿,等待着“老头儿”对他们的评价。   天气太糟糕了,受阅的士兵简直无法看清检阅台,看不清能激发起他们无穷力量的“老头儿”。   “老头儿”来了!   他乘着一辆别具一格的坦克,离开了检阅台,来到了他的士兵中间。这是一辆炮塔上涂有红、白、蓝三种颜色、闪闪发光的坦克,巴顿头戴钢盔,胸佩望远镜,威风凛凛地站在炮塔上,绕场地一周后,返回了检阅台。   “老头儿看见我们了!”士兵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阅兵开始了,1200辆坦克同时开动,震耳欲聋的声音直冲云霄。坦克手们大显其能,他们以娴熟的技术、完美的队列通过了检阅台。整个检阅无可挑剔。巴顿对此非常满意,他骄傲地宣布:“我们从无到有,已经发展成为一支强大的战斗力量。”   不久,巴顿被正式任命为第2装甲师师长,并晋升为陆军少将。   这时候,美国已加快了战争准备的步伐。1941年1月28日,马歇尔宣布,陆军到3月为止其员额将激增至100万,4个野战军将接受美国军事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演习的考验。负责组织和指挥1941年大演习的是麦克奈尔将军,他要求除了不发生伤亡外,一切都要按实战的要求,在严酷、公正的气氛中进行这次演习。   1941年大演习为巴顿提供了展示第2装甲师训练水平与作战能力的舞台,更重要的是,他打算通过参加这次演习,打败美国陆军中的“反坦克派”。   原来,马歇尔虽然顶着压力,批准组建了装甲部队,但由于1920年   《国防法》中“禁止建立独立的坦克部队”这一规定未做修改,新的装甲部队是以“临时建立起来,以便进行勤务试验”为名组建的,其地位尚未最终确定。   当巴顿正在本宁堡训练他的装甲铁骑时,陆军部里围绕装甲部队地位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场争论到1941年3月达到了高潮。总参作战处发布一项备忘录,否认建立装甲部队的必要性,而总参情报处则站在装甲部队一边,力争给装甲部队独立的指挥权。最后,马歇尔亲自干预了此事,指示作战处下达一道训令,允许装甲部队发展成为混合兵种的一部分,有充分的自主权和发展的自由。至此,装甲部队才终于名正言顺地有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一支永久性部队。   但是,“反坦克派”的小动作并没有结束,他们正密谋打击“坦克派”的气焰,他们希望通过1941年大演习,一劳永逸地毁坏坦克的名誉。演习的组织指挥者麦克奈尔将军,其观点倾向“反坦克派”,有小道消息说,他故意匆匆地准备这次演习,为的就是反对装甲部队。   巴顿知道,陆军装甲部队能否生存下去,取决于它在这次演习中的表现,为此,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对部队进行了秘密的适应性训练。巴顿雄心勃勃地决定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人们证明,坦克不是一堆“烂铁”,而是真正的王牌。同时,他还想借这次演习,验证一下自己已逐渐形成和日臻成熟起来的战术思想,这些思想是以他特有的简单通俗的语言来表达的:   “用火力牵住敌人的鼻子,并且在运动中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   要用充分的时间组织一次进攻。   抓紧时间狠狠地打……   你的力量越大越好……   装甲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攻打步兵和炮兵。敌人的后方是装甲部队最理想的猎场。要千方百计到达敌人的后方。……”   1941年6月,演习在田纳西州开始了。   早已跃跃欲试的第2装甲师长驱1万里,参加了本·利尔将军指挥的第2集团军在此的演习。   演习在对装甲部队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进行。就在演习的前夕,隆美尔在北非实施了成功的反坦克作战,德国军队在埃及—利比亚边境地区一下子把200辆英国坦克变成了“烂铁”。美国军界的“反坦克派”抓住这一战例,大肆宣扬,气势颇盛。可以肯定地说,如果年轻的装甲部队在演习中表现得稍有些令人不满意的话,它们也就完了。巴顿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相信他有足够的力量让“反坦克派”闭上他们胡言乱语的嘴巴。   6月20日,演习正式开始。巴顿率领第2装甲师一上来便采取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动,他们大胆地快速穿插,直抄第5步兵师的后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该师大部,并占领了师指挥部。   巴顿成功了。他打乱了麦克奈尔将军精心安排的计划,打破了“反坦克派”的如意算盘。同时,他也雄辩地证明了装甲部队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和他那所向无敌的战术思想。   第一个回合,“反坦克派”被巴顿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反坦克派”哪肯善罢甘休?他们决心予以反击。   第2装甲师随第2集团军开进到路易斯安纳州,在那里,他们将同克鲁格将军的第3集团军对阵。   演习的第一阶段,巴顿的第2装甲师向蓝色部队第2步兵师发起进攻。演习在极其恶劣的气候和地形条件下进行,但训练有素的坦克手们,对此熟视无睹,一系列的快速行动,将对手打得惊慌失措。但演习的裁判为压制“装甲兵那一伙儿的气焰”,在演习仅进行一半时,就宣布第2装甲师“几乎全军覆没”。   在演习的第二阶段,巴顿转而同蓝色部队一起,对第2集团军实施进攻。带着一种近乎复仇的心理,他决心向大家证明有目标地运用装甲部队可以取得多大的成就。   进攻一方的目标是夺取施里夫波特城。由于天降暴雨,河水上涨,道路泥泞,给进攻一方出了很多难题。   巴顿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解决了这些在常人看来难以解决的复杂问题。第2装甲师迂回380英里,直插施里夫波特市北郊,突破了第2集团军密集的反坦克防线。巴顿又一次胜利了。   紧接着,规模更大的卡罗来纳州演习开始了。在这一次演习中,巴顿再一次成为备受瞩目的英雄。   这次演习中,第1装甲军将加强给第4军,同第1集团军对阵。   第1集团军由德拉姆中将指挥,他是“反坦克派”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决心通过这次演习一劳永逸地向人们证明:装甲部队不是今后的发展方向。在德拉姆的部队里,拥有一批强大的反坦克部队,其中有装备反坦克炮的坦克和装甲车,飞机以及3个齐装满员的反坦克营。不久前,德拉姆将他的部队带到布雷格堡,进行了为期数周的秘密训练。11月15日,演习开始的那一天,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这样的标题:   “今天将考验对付坦克的办法;德拉姆发明了秘密的防御办法。”   德拉姆的“秘密防御办法”在巴顿恶作剧似的行动面前,完全失灵。这一次,巴顿自作主张,让第2装甲师把目标放在德拉姆一个人身上。结果,11月16日清晨,第2装甲师第82侦察营4连的士兵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切斯特将德拉姆“俘获”,第1集团军顿时失去了指挥,整个演习计划被打乱了。从演习的角度来说,巴顿这种作法无疑是欠妥当的,但他的目的是要证明“反坦克派”观点的荒谬,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正确的。   不管巴顿引起了人们多大的不满和批评,他总算是打赢了对“反坦克派”的战争。一夜之间,他成了全军最出色、最优秀的坦克手。马歇尔高兴地看到,他对巴顿的任命无疑是完全正确的。他盛赞巴顿:“美国的坦克装甲部队一定会成为‘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克星。”   不久,巴顿再次获得晋升,接替斯科特担任了第1装甲军军长。这既是对他指挥才能的肯定,也预示着他在美国即将参加的战争中将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2. “假如我能参战,我甘当一名少尉。”   比起两年前的夏天,1941年的夏天似乎更加沉闷,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1941年6月22日是一个星期天,这天凌晨4点,苏德边境突然万炮齐鸣,一纸《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在这无情战火中,转瞬就被烧为灰烬,苏德战争爆发了。   转眼,冬天来临了。清冷的空气没有使笼罩全球的沉闷气氛得到一丝缓解。12月7日,又是一个星期天。距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2000多海里的夏威夷群岛在这一天也被战火烧着了。   7时55分,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日本轰炸机对集结在珍珠港海军基地的美国舰队进行了密集突击。美太平洋舰队的3艘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1艘油船葬身海底;5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遭受重创,270多架飞机被击毁。珍珠港内火光冲天,疮痍满目,一派凄惨景象。   美国人被激怒了。困扰罗斯福的、存在于多数美国人身上的孤立主义情绪在一夜之间消失了。12月8日上午,罗斯福总统身披蓝色海军斗篷,来到国会大厦,要求向日本宣战。罗斯福说:“昨天,1941年12月7日,必须永远记住这个耻辱的日子,美利坚合众国受到了日本帝国海军突然的蓄意的进攻。”他要求国会宣布:“自1941年12月7日日本发动无端的、卑鄙的进攻时起,美国和日本帝国之间已处于战争状态。”   投票结果,参议院以82票对零票、众议院以388票对1票,通过了罗斯福的提议。从此,美国不再置身事外,正式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1装甲军军长巴顿的血液,被战火烧得沸腾了。在此时此刻,担任这样一个职务,巴顿深信,不久他就将被华盛顿召唤,去扮演一个他可以演得相当出色的角色。   可是,战争的召唤没有到来。   到来的是一纸调令,他被调往加利福尼亚的因迪奥,负责创建一个沙漠训练中心。   “难道是我老朽了,他们不愿让我再赴战场?”巴顿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对这项新的任命,巴顿的心理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可以像23年前那样为战争训练装甲人员,另一方面他担心在挑选战斗指挥员时,他这个在沙漠里的将军将会被人遗忘。   巴顿不知道马歇尔对他这项新任命的真实想法,如果他知道,相信他一定不会为此而忧心忡忡了。   马歇尔对巴顿的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时,北非的战事十分吃紧,“沙漠之狐”隆美尔卷起的大漠风暴,几乎要吞噬掉整个北非。德意军团已在利比亚取得决定性胜利,正在向埃及节节进逼,企图控制苏伊士运河,并以中东为桥头堡,向欧亚大陆进击,实现其全球战略。马歇尔判断,美军一旦投入对德作战,第一个任务必然是支援英军,遏制   “沙漠之狐”的行动。因此,需要为进行沙漠作战做好细致而艰苦的准备工作。在马歇尔眼里,承担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巴顿。   巴顿因为不知道这些,而感到疑虑,但这种疑虑也促使他以加倍的工作热情去完成这一新的任务,以便给在华盛顿的、他命运的主宰者们造成一种印象:他对这场战争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巴顿在因迪奥精心选择了一块沙漠演习区。这是一块长180英里,宽90英里,占地16万多平方英里的沙海,地形、气候均与北非酷似。巴顿将在这里培训准备奔赴战场的美国“装甲部队”的核心,受训的是第1装甲军和第2、第3集团军的部分部队,共约8000人。   在因迪奥,巴顿对受训部队进行了酷似实战,近乎残酷的训练。当时正是沙漠里一年中最热的日子,白天平均气温高达华氏120度,坦克里的平均温度则高达华氏145度,受训人员每天只供应最低的配给定量,包括每人每天只有一壶水。一天下来,受训官兵又热、又累、又饿,可巴顿还要军官再跑1里路,自己则跑1里多一点。官兵们对这种超负荷的训练叫苦不迭,牢骚满腹。但巴顿坚持认为,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他自己总是吃苦在先,处处身先士卒。这一切,士兵们看在眼里,铭记心底,无不为他的模范行动所折服,并对他表示格外的敬重,可谓言听计从,从不讨价还价。   马歇尔果然没有把巴顿丢在沙漠里不管。1942年春季的早些时候,巴顿到因迪奥上任,接到华盛顿方面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作战计划厅厅长艾森豪威尔。“乔治,可以马上来华盛顿一趟吗?”   “好的,我很快就来。”巴顿心头掠过一阵狂喜。巴顿明白,这时候被召见意味着什么。   艾森豪威尔与巴顿在华盛顿见面了。“乔治,如果让你指挥一个师去参加真正的战斗,你是否愿意放弃训练部队的指挥权?”   原来,出于在陆军最终全部投入生死搏斗之前,先使部分军队获得实际的战场经验这一考虑,美国陆军打算先期派出一个装甲师,增援正在北非沙漠中苦苦支撑的英国第8集团军,作战计划厅在艾森豪威尔主持下负责制订了具体方案。   按照这一方案,该装甲师将被用船全部运抵埃及参战。如果以后别的地方需要这个师,则只把人员撤出,而把装备留给英国人。艾森豪威尔对该计划是这样解释的:“由于当时我们正致力于生产一种改良的坦克,因为这个建议显得更有吸引力,当我自己准备要使用该师时,我们指望可以配备新的装备了。”   由谁来指挥这支奇怪的装甲师呢?陆军参谋长和作战计划厅长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巴顿,他们从不怀疑巴顿的能力,而且只要一发出通知,巴顿就可走马上任,把训练和实际战斗结合起来。马歇尔于是吩咐艾森豪威尔把巴顿召来。   巴顿将要指挥美军第一支出海作战的部队。这一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陆军部里炸开了。巴顿“相当古怪的癖性和有时反复无常的行为”,为自己树了不少敌人,有些人干脆骂娘,说巴顿连指挥一支美军小队都不胜任,更不必说在一支联盟军队中担任重要指挥角色了。马歇尔和艾森豪威尔坚信自己对巴顿的看法,没有被这些反对意见所吓倒,坚持把巴顿召至华盛顿。   听了艾森豪威尔的问题,巴顿愣了一会儿。说实话,第1装甲军对他非常重要,但同真正的战斗情景相比,它似乎又无足轻重了。巴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艾克,假如我能参加战斗,我甘愿当一名少尉。”   巴顿的回答令艾森豪威尔十分满意,尽管这种感情溢于言表的回答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巴顿渴望立刻投入同隆美尔的较量中去,但他的愿望落空了。马歇尔突然做出了新的决定;暂不派遣美军参战,迅速向英军提供300辆坦克和100门榴弹炮,以解燃眉之急。   巴顿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沮丧地返回了因迪奥。他不知道马歇尔为什么会改变决定,难道他也不相信自己了?自己还有没有参战的机会呢?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困扰着巴顿,折磨着巴顿。   巴顿多心了,马歇尔临时改变主意同别人对他的人身攻击毫无关系,而是另有隐情。美国刚刚参战,那时它还不具备远程运载一个师经好望角抵达埃及的能力,问题就这么简单。   对巴顿来说,它只需要再等3个月,3个月以后,一切都会如愿以偿了……   3. 幸运的傻瓜   1942年7月30日上午10时15分,因迪奥沙漠训练中心。   巴顿独自坐在自己那间大办公室里,考虑着下一步的训练任务。   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是作战计划处智囊团的成员赫尔上校。   “将军,我按马歇尔将军的命令给您打电话,他希望能尽早在华盛顿见到您。”   很快,巴顿出现在华盛顿,他被直接带去谒见马歇尔。马歇尔告诉巴顿:“乔治,我刚从伦敦回来,我们必须在今年内对轴心国采取攻势,行动代号为‘火炬’,我决定把此次战役中美军的主要指挥权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战争的召唤终于来了。巴顿激动不已,正如他在日记中记述的:   “我的一生就决定于这一关键时刻了,我无法正确地断定我究竟是一个能支配命运的人呢,还是一位幸运的傻瓜。但我的命运是注定了。”   巴顿的确是个“幸运的傻瓜”,他的命运不是上帝定的,而是马歇尔定的。1918年时,正是马歇尔上校提议在圣米耶尔使用巴顿的坦克;1942年,又是马歇尔决定把“火炬”行动中美军的主要指挥权交给这个“没人要的狗东西”——巴顿。   “火炬”战役不是马歇尔所盼望的行动。马歇尔一心想直接打到欧洲去,而不是在北非同隆美尔周旋。马歇尔设想在1942年初秋时通过夺取法国的布雷斯特或瑟堡,在欧洲建立一个桥头堡,从而开辟第二战场。这一设想得到了陆军部长史汀生以及罗斯福总统的肯定。根据这一设想,进攻欧洲的部队将由48个师组成,其中英国出18个师。最初的袭击中将只使用5个师。   在马歇尔的授意下,艾森豪威尔为最初的袭击战役制订了一份计划,即“大锤”计划,该计划建议在法国勒阿弗尔附近登陆,由英国人指挥,美国派2个师参加,行动日期是1942年9月15日。   “大锤”计划遭到了英国方面的激烈反对。他们坚持认为,法属北非才是理所当然的进攻目标,丘吉尔首相甚至还亲自为这一作战行动拟定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代号:“火炬”。   “火炬”熔化了“大锤”,美国人终于让步了,同意暂时放弃“大锤”计划,优先考虑“火炬”行动。   马歇尔虽然是不情愿地被拖进“火炬”行动中的,但他还是以一个军人的责任感,决心为参加这一行动的美军选择一名最优秀的指挥官,幸运之神就这样降临到巴顿头上。   “火炬”行动目前还只是个十分粗糙的设想,巴顿所能知道的就是他将指挥一支美国特遣部队,成为率领美军参战的第一位美国将军。   结束会见时,马歇尔提醒巴顿:“你去陆军大学报到,赫尔上校会让你看详细计划并介绍情况,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你只能用计划中分配给你的部队和装备去完成任务。”   巴顿兴冲冲地赶到陆军大学,看过计划、听完介绍后,他拨通了马歇尔的电话。马歇尔不在,他于是找到马歇尔的副手麦克纳尼将军,后者正在负责“火炬”战役中美军的后勤问题。   “我刚才看到的计划简直荒唐可笑,我需要更多的人员,更多的船只。”巴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   麦克纳尼把巴顿的意见带给了马歇尔。马歇尔听完汇报后,表情十分严厉,只说了一句话:   “让他回因迪奥去!”   巴顿被一脚踢回了因迪奥,他开始为自己的冒失而追悔不已,他担心这将使他永远丧失参战的机会。他决定低头认错。   8月2日,他拿起电话,呼叫参谋长接电话。电话那头答复:“参谋长正在开会!”以后一连几个电话,巴顿听到的始终是这样的答复。无奈,他只好去找麦克纳尼的门路。   “喂,乔,我想过了,我也许可以用你那帮笨蛋参谋们愿意给我的兵力去完成任务。”巴顿的声调中夹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顽皮的笑。   “是吗?”麦克纳尼佯装不解。   “是的,难道你不明白,我是在承认错误——怎么样,这项任务交给我吧!”   麦克纳尼笑了。他向马歇尔汇报了谈话的情况。马歇尔也笑了:“瞧,对付巴顿就得用这种法子。”   8月3日,巴顿回到华盛顿,在宪法路军需大楼第三层建起了自己的办公室,在那里筹划“火炬”。   巴顿的工作效率极高。办公室成立的当晚,他便拟就了一份计划,建议在卡萨布兰卡登陆。   无论是在华盛顿,还是在伦敦,没有谁对“火炬”行动的热情比巴顿更高,很少有人相信这次战役能够取得成功。这中间,包括艾森豪威尔。   艾森豪威尔已被任命为指挥“火炬”行动的盟军总司令,正驻在伦敦。他所以对这一战役表现出信心不足,出于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由于海军支援和登陆艇的不足,以及非洲西海岸汹涌的波涛;   另一方面是对英国人的态度摸不准。这期间,由于第8集团军在埃及处境不妙,原定的“火炬”战役中的英方指挥官亚历山大被调往开罗,由蒙哥马利将军接替他指挥“火炬”行动,可不久,蒙哥马利也被调往埃及前线,安德森中将接替出任。这种走马灯似的更换主将,使艾森豪威尔有理由怀疑英国人对“火炬”行动究竟有几分认真度?   在那段时间里,艾森豪威尔的心情一直非常糟糕。在给妻子的信中,他诉苦说:“我感到了孤独,我常常受到人们的包围,因为我生活在金鱼缸里。”   巴顿来了,他帮助艾森豪威尔打碎了这个“金鱼缸”。   这一天是8月9日,晚上,艾森豪威尔正准备上床就寝时,忽然,他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艾克,该死的,我刚到这个鬼城市,呆在克拉里奇旅馆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巴顿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乔治!”艾森豪威尔听出了巴顿的声音,非常兴奋,他对着话筒叫道:“听见你的声音,我很高兴,马上到我这儿来,咱们好好地喝上几杯吧!”   巴顿是奉马歇尔之命来伦敦的。陆军参谋长对伦敦的情况非常担忧,于是派巴顿来这里检查英国人对“火炬”战役的真实态度,并参与审查和完善“火炬”计划。   巴顿没过一会儿就赶来了。两人简单地用了晚餐后,便进入了正题,讨论了战役实施中可能遇到的具体问题。巴顿的自信和豪情,使艾森豪威尔的精神为之重振,他尤其忘不了巴顿的这句话:“我也许在许多细节问题上是愚蠢的,但我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使任何部队士气高昂。”   这次会面气氛虽然极其热烈,但从艾森豪威尔那儿回来后,巴顿的心里也没什么底。他不仅没搞清艾森豪威尔对“火炬”战役是支持还是反对,他甚至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次战役。在当天日记里,他这样写道:   “我们两人都感到这个作战计划不妥,而且多半是出于政治考虑。然而,我们必须奉命行事,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那就不可能实施,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付出高昂的代价去进行,那也许会是件易事。”   在以后的10天,巴顿为“火炬”战役大展口才,他那卓越的煽动能力,终于使艾森豪威尔和他身边的人默许了这个计划。不仅如此,他还不厌其烦地走访了伦敦的各“关键部门”和“关键人物”,充当了“火炬”战役最热情的说客。巴顿像一个成功的推销商,把“火炬”战役这一艰巨任务推销给了大洋两岸。   巴顿的努力虽然卓有成效,但“火炬”作战计划仍未脱离困境。8月15日,马歇尔发来一份意味深长的电文。他说,他的计划班子认为“火炬”计划风险太大,成功率不足50%,但他本人认为这是“短见和肤浅的看法”,他请艾森豪威尔坦率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艾森豪威尔立即召集高级会议,商讨如何答复马歇尔的电文。又是巴顿站了出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为“火炬”计划抗辩。他的辩护很成功,博得一片赞叹声。会后,艾森豪威尔向马歇尔发去电报,表示自己无条件地支持“火炬”计划,所举理由基本是巴顿观点的复述。   “火炬”的危机过去了,巴顿的行期也到了。8月下旬,他启程返回了华盛顿。临行前,艾森豪威尔委托巴顿转交给马歇尔一封信。信中对巴顿在伦敦的工作予以高度评价,这种评价与巴顿的自我感觉完全吻合。他认为,他是“全班人马中惟一的真正赌徒”。   4. 节外生枝   8月21日,巴顿回到了华盛顿。这时,距10月7日正式实施“火炬”计划只有不到7个星期的时间了。巴顿的伦敦之行,使马歇尔不再怀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在他的干预下,各级人员都为“火炬”计划的制定大开方便之门。   很快,计划成形了。   “火炬”计划的登陆地点选定在法属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这方面,英美分歧较少。但在具体登陆地点上,双方却各执己见。英方主张部队应全部在地中海沿岸登陆,迅速抢占突尼斯;美方则坚决主张在卡萨布兰卡登陆。   经过激烈讨论,最后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双方决定分三路在法属北非登陆:   巴顿指挥西线特遣部队,由美国本土出发,横渡大西洋,在卡萨布兰卡登陆;   弗雷登道尔指挥中线特遣部队,在奥兰登陆;   赖德指挥东线特遣部队,在阿尔及尔登陆。   后两支特遣部队,由英国皇家海军输送,只有巴顿的这支特遣部队,没有一个英国人,全部是美国人,而且兵员输送也要靠自己。不仅如此,巴顿所面临的敌人,将有20万众,而他自己只有4万人。为此,他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海军少将亨利·休伊特来到军需大楼巴顿的办公室,同他讨论军种合作的问题。   休伊特的个性同巴顿截然相反。巴顿火气旺盛,容易发怒,可谓非常的情绪化的人物;而休伊特则温文尔雅,审慎得甚至有些迟钝。   海军少将慢吞吞地向巴顿分析此次行动的利弊。他认为,历史上还从没有从3000英里之外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军的先例。4万人的官兵和辎重,以及大西洋上神出鬼没的德国潜艇,使他有理由担心这是一次冒险。   休伊特慢条斯理的劲头,让巴顿十分反感。海军少将手下的那班参谋,又不断地插话,翻来覆去地强调远征的不利因素,更让巴顿怒不可遏。众所周知,巴顿一向是蔑视次要困难的,对其他军种为完成支援任务所面临的困难,他从来都是过低估计的。此时此刻,他把海军的正当担忧当成了一种破坏,他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终于,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巴顿的嘴里喷出了一连串最恶毒的语言,海军的同仁对此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置信,他们纷纷逃出会场,并确信再也无法同巴顿这样粗暴无礼的将军一道工作了。   休伊特将军平白无故地受此大辱,也是气愤难平,他找到海军金上将,提出“要么陆军撤换巴顿,要么海军退出这次战役”。   金上将立刻将此事向马歇尔汇报,正式要求撤换巴顿。   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刻,巴顿的糟脾气再一次险些葬送了自己。海军的态度已非常强硬。对他们来说,要么牺牲巴顿,要么牺牲“火炬”计划,结果只能有一个。   但是,马歇尔一个也不想牺牲,他再一次向巴顿的命运伸出了双手。他就巴顿的臭脾气向休伊特和金上将作了解释,他保证,巴顿的脾气绝不会影响军事行动,相反倒会有助于战役的胜利。他认为,“对于‘火炬’战役来说,巴顿是不可或缺的。”   休伊特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他勉强同意与巴顿继续合作。在合作中,两人增进了了解,配合日益默契。双方取长补短,一对冤家成了真挚的朋友。最终使这次史无前例的远征取得了辉煌的成功。   在这段插曲之后,“火炬”计划也进入了最后阶段。现在,弓成满月,箭已上弦,就等着“火炬”燃烧的那一天了,巴顿雄心勃勃地准备用这支“火炬”去燃烧整个北非,燃烧整个沙漠…… 第四章  锋芒毕露   1. 初战告捷   想到自己马上就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率军出征的第一位将军,巴顿心中充满了喜悦。耐心地等待了整整20年啊!   突然间那杳无希望的机会如同站在面前的比阿特丽斯一样触手可及。巴顿突然觉得有些目眩起来。但有一点是坚定的,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一定能行。   出发之前,巴顿去晋见了总统、拜访了陆军部长史汀生和参谋长马歇尔将军。10月21日,巴顿赶到沃尔特·里德医院,向老将军潘兴辞行。关于这次难忘的会见,巴顿在他的日记里富有感情地写道:   “拜访潘兴将军。直至我开口说话,他才认出我来。接着,他的神态似乎相当清醒。他看上去已老态龙钟,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同他见面,但我可能死在他的前头。我说,1916年他把我带去墨西哥,是他给了我起点。他回答说:‘我总能挑选善战的将才。上帝知道,这种将才是不可多得的。我很高兴,他们马上就要派你去前线了。我喜欢骁勇而令人畏惧的将军。我希望他们能放手让你去干。’   他回忆起我当年杀墨西哥人的事。当我告诉他我现在还带着那支手枪时,他说:‘我希望你用它打死几个德国人。’他还说,他希望我有机会能用我的钢剑劈死个把人。他说,战争开始时他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因为没有人来征询他的意见,他现在已甘居局外,与世无争了。   他差点哭了起来。他对战争一无所知,确是可怜。”   临告别时,潘兴祝福巴顿一帆风顺,取得胜利。   想到与老将军之别也许是一去不复返了,刚强的人也不禁黯然神伤。这个世界上,让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比阿特丽斯了。   30年的共同生活,他们建立了终生不泯的爱情。在许多情况下,巴顿夫人使丈夫粗鲁的言辞变得温和顺耳,她还教给他如何待人接物,帮助他克服自卑感和感情冲动。巴顿的传记作家马丁·布鲁门森指出:“她献身于他的事业,控制他的脾气,安慰他受伤的感情,为他提供了外交的手腕和敏锐的眼光。”如今,就要告别了,巴顿抓紧每一分钟陪着比,比也心领神会。两人默默地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在花园里浇水锄草,在长夜里同数星星。比后来回忆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我们两人彼此深深地相爱着。”   但是,战争这个怪物,却会捣毁人的家园,拆散人们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幸福。巴顿此刻深深地感到和平的珍贵。现在,为了保住众多的家庭及其幸福的日子免遭破坏,也为了视为心肝的比阿特丽斯,巴顿就要拿起武器去消灭战争了。   10月23日,巴顿迈上了休伊特的旗舰——“奥古斯塔”号,开始了远征北非的艰难历程。   在休伊特海军少将的指挥下,美军有史以来赴海外作战的最大的特混舰队启锚出发了。由102艘舰船组成的船队,铺满了几公里的海面,景色十分壮观。24000多名西线特遣部队官兵分布在几公里的海面上。海军航空兵的战斗机和轰炸机隆隆地从舰队上空呼啸而过,惊心动魄。   巴顿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望着远处,那里,已分不清哪里是海水,哪里是晚霞。奥古斯塔号开足马力前进,舰船迎风破浪给深蓝色的海水留下了一道白线。水面上波浪不兴,让人觉得像是婴儿的床,一漾一漾地,充满了温馨与安详。   巴顿的双眼却似乎看到了海面以下的情况。那里好像是海神波塞东在不怀好意地笑着,想等到这只庞大而渺小的船队一旦抵达海岸,就掀起无边的巨浪,把它们像树叶一样埋葬。   巴顿的心很沉重。他知道这次战斗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而且他又有很多顾虑。变幻莫测的大海不知道会不会在不适当的时候同巴顿开个玩笑,而且对于这次战斗的具体情况巴顿心中也没底。他凭着血性和一时之勇,在总统和参谋长面前已夸下海口:“不成功便成仁!”但巴顿对怎样成功,怎样成仁也不甚了了。   温文尔雅的亨利·休伊特海军少将走近忧心忡忡的巴顿。他轻轻地拍了拍巴顿的肩膀:   “老弟,不用担心,上帝会保祐我们的。”   巴顿转身微笑,在他内心深处,深深地敬佩这位身材魁梧、举止端庄、谦让平和而又原则性极强的搭档。虽然在合作开始之际,巴顿那臭名昭著的坏脾气在两人之间造成了不愉快,但几次开诚布公的交心之后,他们都了解了对方。共同的利益和美国的尊严使这两位陆海军指挥官配合默契,如同一人。   巴顿对海军一直抱有偏见。他错误地认为,海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而两个星期的航行,改变了巴顿心中的执拗的看法。   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海军上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支护航队的情况:   “作为整个舰队的前卫,行驶着庞大的马萨诸塞号,它是海军少将吉芬指挥的掩护舰群的旗舰,舰队的战术指挥官在重巡洋舰奥古斯塔号上……布鲁克林号担任旗舰和护航舰本队之间的联络舰。35艘大型运输舰、货船和油轮分9路纵队和5行横队排列前进,各舰间隔距离一千码。另外还有两艘久经战斗的战列舰得克萨斯号和纽约号分别排在第一线舰队的两侧。”   在主要运输舰队后面13英里处行驶着担任空中掩护的舰艇,即突击队员号和4艘航空母舰,另外还有巡洋舰克里夫兰号和9艘驱逐舰。共计有40多艘驱逐舰在反潜艇内外屏护层的指定位置进行巡逻。从巡洋舰和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从空中掠过,进行巡逻,监视着德国潜艇和闯入水域的中立国商船的行动。包括外层警戒部队在内的第34特混舰队占据了20~30海里的海域,然而信号兵娴熟的技术使休伊特少将旗舰上的旗语在10分钟之内就能传达到全舰队。   海军的出色表现深深地触动了巴顿,他对自己曾讲过的不逊之词深表遗憾。他用钦佩的口吻写道:“真是了不起,它秩序井然,行动准确,效率极高。”   虽然海军的支持给巴顿以很大的鼓舞,但是,摩洛哥沿岸天气变幻莫测的预告又加重了巴顿的焦虑。   11月4日以来,巴顿一直担心天气变坏。因为海上突然刮起西北风,而且风势越来越猛。风浪惊人,深蓝色的海水好像成了墨水,每一次冲浪,都好像要把人整个儿吞下去似的。有些船只——如扫雷舰的左右倾斜已达42度。   11月6日,离规定时间只有二天了,但天气变得更为恶劣,转好的希望十分渺茫,人们对登陆的可行性议论纷纷,巴顿也举棋不定。如果天气不转好的话,巴顿就应采取应急措施,易地登陆。   巴顿极为紧张地思考着,他那如精密仪表般精确的大脑一直在夜以继日地工作。他沉着冷静的头脑考虑着方方面面,掂量着可能采取的应对措施。   巴顿努力使自己相信,11月8日的天气会转好,美军能够顺利上岸。在奥古斯塔号上,有两个人的话使巴顿的心放宽了。   一位是巴顿的外交顾问保罗·卡伯特。卡伯特曾在摩洛哥久住,他深知摩洛哥的天气反复无常。因此出现风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充满信心地安慰巴顿:“我相信,长官,浪涛不会给登陆造成太大的困难。”   另一位是特混舰队的气象学家,美国海军气象专家斯蒂尔海军少校。他在华盛顿时就以自己的才能赢得巴顿极大信赖。现在,他又一次支持巴顿。虽然11月4—6日的风暴使巴顿的这位盟友的判断受到了部分人的攻击,但巴顿仍然相信他。   恶劣的天气使艾森豪威尔将军也产生了疑虑。他的参谋人员又拟定了几种应急计划。但巴顿表示,无论多么困难,他都将按原计划执行。   巴顿就是这样一种人,在生命的极点,客观地讲,在已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主观上还要作最后一搏!   这是一种极强的事业责任心鼓起的勇气,它不仅包藏着成功的愿望,还体现着探索精神,不屈服的意志,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胜利往往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这条规律此时又发挥它的作用了。   8日,大海平静如初,海浪轻轻拍打着,海风轻轻拂过巴顿的面颊。他把两位支持者找来,对他们大为夸奖。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巴顿知道,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登陆了,此时的心情难以描绘。巴顿拿起望远镜,卡萨布兰卡这座白色的大城市立即映入眼帘,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城市中居民区的划分都看得一清二楚。敌人没有一丝警觉。就连在11月7日英国广播公司密码播报的“罗伯特来了”的暗语,都没能引起驻非德、法军队的注意。希特勒的亲密助手阿尔弗雷德·约德尔作出错误判断,认为美军不会在法属北非登陆。   而7日晚,法国殖民军卡萨布兰卡指挥官埃米尔·贝图阿尔将军的年轻副官德维达蒙上尉收到了秘密组织打来的电话:“罗伯特到了,明晨2时登陆。”他立即将这一消息向贝图阿尔将军报告。他们开始为巴顿登陆积极准备。   美国同法驻非军队曾有过秘密接触,力图兵不血刃地登陆成功。但法军在德军的严密控制之下,只有见到强大的盟国军队之后,才有可能放下武器。而使法军最容易判断的地方就是拉巴特。   巴顿放弃拉巴特登陆无意之中就抛掉了和平登陆的可能。但贝图阿尔将军以为美军会考虑到这种情况而实施拉巴特登陆,于是他在午夜之后抵达拉巴特,武力控制了此地,静候巴顿的到来。与此同时,他派副官德维达蒙上尉带了一封措词有礼的信给法驻节长官诺盖将军,要求他与美军合作。   亲纳粹的驻节长官犹豫不决。4时28分,当指挥法国海军的弗朗索瓦·米什利埃海军上将汇报海岸部队遭到美军射击时,诺盖下定决心,抵抗到底。   和平的征服者当不上了,巴顿只有靠自身的努力了。   美国西线特遣部队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美军选择了萨菲、费达拉、梅赫迪亚作为登陆点。萨菲由欧内斯特·哈蒙少将率第2装甲师实施登陆。在那里,一切都非常顺利。登陆很快就成功了,海军方面只有2人伤亡,陆军攻击部队中10人阵亡,75人受伤。萨菲的港口和城市在拂晓前被美军夺下,哈蒙建立了牢固的滩头阵地。他向艾森豪威尔汇报了自己的战绩。   在梅赫迪亚指挥登陆的小卢西思·特拉斯科特准将的命运就没那么好了。他本以为自己遭遇到的抵抗会是最少的,作了最乐观的设想。事与愿违,他们遭到了外籍军团摩洛哥土著步兵第1团和第7团的子弹和刺刀以及海军地面部队的75毫米口径大炮的猛烈攻击。   登陆是在凌晨进行的,为减少危险,所有的船只都采取了熄火措施。上岸以后,士兵们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而乱作一团。用特拉斯科特将军的话来讲:“登陆艇的水手们缺乏经验,航海技术低劣,再加上因时间的迟误所致的极度慌乱,这一切使部队的登岸成了一团糟。面对装备精良和一心要顽抗的敌人,本来是很可能招致一场灾难的。”   为了避免登陆失败,特拉斯科特手下的士兵个个英勇奋战,伤亡不断增大。   巴顿本人所在的费达拉地区,情况也不太妙。中央突击队的出击,是巴顿“火炬”战役计划的重点所在。这里集中了官兵19870人,准备发起进攻。   11月8日凌晨5时,中央突击队直接指挥官乔纳森·安德逊少将率领部队下水向海滩冲去。半个小时左右,他们抵达海滩。由于海潮的作用,登陆部队被送到了偏离预定登陆点1万多码的海滩,不仅延误了时机,而且暴露了目标。岸上法军的探照灯将海滩照得亮如白昼,美军的一切行动都暴露在法军的火力范围之内。大炮的轰炸,机枪的扫射,使费达拉登陆部队蒙受巨大损失。巴顿命令,不准后退一步。   黎明时分,各个部队逐渐恢复了秩序,各部开始按原定计划行动。此时,在费达拉海面的美军舰队发起猛烈的炮火反击,很快压制住了法军的火力。美军登陆部队立刻发起了强大的攻势。到8点钟之前,美军已控制了弗达拉港和切尔魁的敌岸炮阵地。美军的舰载飞机也紧密配合陆上部队,牢牢地掌握了制空权。   8时许,焦虑不安的巴顿终于迎来了他上岸的时刻,装有巴顿行装的登陆艇已准备就绪。巴顿吩咐他的黑人勤务兵米克斯中士到悬在吊架上的登陆艇上把自己的一支象牙柄镀银的0.45柯尔特自动手枪和一支史密斯·韦森牌0.357马格南左轮手枪拿上来。当巴顿把手枪插入枪套并挂在自己的皮带上时,7艘法国军舰从卡萨布兰卡港疯了似地冲了出来,向美国军舰和登陆舰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奥古斯塔号为了保护运输舰免遭已经越过警戒线的3艘法舰的袭击,也投入了战斗。就在匆忙之中,巴顿的登陆艇被炮弹的首次集中射击而震掉了底部,他的其他用品全部掉入大海。   这样一来,巴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美国军舰与法国海军进行鏖战,炮弹夹杂着风声从耳畔飞过,鱼雷在水下劈开一条水路,从舰尾掠过,枪炮声连成一片,在舰体四周炮弹落水处溅起几丈高的浪花,四周浓烟滚滚。中午,海战以美国海军的胜利而告结束。   迟延登陆得到了报偿。巴顿在奥古斯塔号上得到哈蒙的消息:萨菲已经拿下,特拉斯科特将军也已开始向纵深方向发展进攻。情况似乎在一步步地转好,可巴顿来到岸上之后,却发现费达拉滩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看到的情况非常糟糕。”巴顿后来写道。“船只不断地驶来,但是卸货之后,没有人把船推开。法国的飞机在低空扫射,我们的士兵在枪炮还比较远时就躲开隐蔽,这样就耽误了卸货工作的进行,特别是弹药的卸货。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弹药的充足与否简直是决定性的。”   安德森的部队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也进入了巩固阵地阶段,这并不是由于没有向前发展的机会,而是因为缺乏支援武器、车辆和通信设备。   此时,对法军的劝降工作严重受挫。法国的米什利埃将军不合时宜的虚荣心使他拒绝投降。   由于岸上通讯工具普遍发生故障,巴顿既得不到萨菲的消息,也不知道梅赫迪亚的消息。各自为战——巴顿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判定,运输供给是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他决定亲自过问这件在别人看来是次要的事情。   11月9日一大早,巴顿穿着一身漂亮的军装,精神抖擞地站在海滩上。他满面怒容,威武可怕。在海滩上他一边指挥,一边亲自推船,干了整整18个小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那粗鲁而又坚定的话语,那神情自若的姿态,给美国士兵以极大的力量。在他们的眼中,巴顿好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   奇迹出现了。   经过巴顿一天的指挥,西线费达拉海岸官兵的精神为之一振,各种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运上了岸,阵地有条不紊了。   巴顿对自己这一天的工作十分满意。他后来回忆这一天时写道:   “我认为……对于最初登陆的成功,我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他感到,在整个摩洛哥战役中,这是惟一值得提起的一段插曲,可以用来证明他的“亲自干预有一定的价值”。   11月9日,终于传来了萨菲和梅赫迪亚的好消息。这两支部队都取得了很大进展,而巴顿在费达拉却无计可施。10日下午,巴顿收到艾森豪威尔的电报:“亲爱的乔治,阿尔及尔已在我们手里两天了,奥兰海岸炮兵纷纷投降,防线正迅速崩溃。惟一尚待解决的难题在你手里。迅速解决它,艾克。”重压之下,巴顿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毅然决定,利用空中轰炸和海上炮击,迫使卡萨布兰卡投降。但艾森豪威尔在制定“火炬”计划时要求采取行动前,巴顿要征得他的同意。但巴顿认为,艾克同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巴顿生机勃勃、大胆细心的作用在这里又一次得到了体现。他决定不向艾森豪威尔请示,以自己的积极主动和正确的判断来左右战斗和自己的命运。他相信,胜利的事实就足以说明一切。如果失败的话就归咎于那倒霉的通讯故障吧。   在与海军协调之后,巴顿把进攻时间定在了11日上午7点半。他坚定地说:“我要避免拂晓前发生任何差错。”   11月11日凌晨3时半,两名法国军官带来了法军投降的消息和谈判投降条件。巴顿的副指挥官凯斯将军和盖伊上校听到消息之后建议立即停火。巴顿却不同意。他的思绪飘忽,飞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法国。他心中明白,过早地停火会给己方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法军谈判代表:“告诉你们的米什利埃将军,如果他不愿意彻底毁灭的话,他最好马上停下来,因为,我将发起进攻。”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法军那边毫无消息。   早晨6点25分,诺斯塔德上校的P-40飞机飞向卡萨布兰卡,寻找自己的轰炸目标。在防波堤外,休伊特的海军舰队也已抬起炮口,待命发射。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已飞临城市上空,进行着单调而令人不安的盘旋。   6点48分,在米拉码饭店等候命令的哈蒙德上校听到收话机里传来巴顿的声音:“可以停止了。法国海军已经投降了。感谢上帝。”   法国军队在美军强大的攻击之下投降了。紧张的74个小时,现在结束了,每个人心中都是一阵轻松。巴顿与艾森豪威尔的联系也畅通了。   巴顿在写给比阿特丽斯的信中谈到了他在那令人窒息的时刻的感受:   “这真是千钧一发,因为轰炸机已经飞到目标的上空,战舰已待命开炮。我已命令安德森的部队开进城去,如果有人抵抗,就打。结果无人阻挡他们,但是(这段)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   其实,卡萨布兰卡之役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美军参战人数仅有3万人。战前情报不确,情况变化不明,通讯设备失灵以及实战经验缺乏,整个部队都远远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平。   胜利的取得主要应归功于安德森将军、哈蒙将军和特拉斯科特将军的勇猛顽强、主动积极的精神,他们在失去联系的情况之下依靠个人力量,相机处理意料不到的情况,最终赢得了胜利。巴顿也是如此。   对法国军队的斗争,使初出茅庐的美国士兵经历了战争流血的洗礼,指挥者也因此而获得了战斗的宝贵经验。巴顿从更深的层次上了解了战争,它不仅要求强大的兵力和猛打猛冲,还要求周密的计划和密切的协同。在这场战斗中,巴顿获得了许多在战术上和长远意义上的经验教训。它为巴顿以后进行规模更大、更加艰巨的斗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最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24年前,33岁的巴顿在停战之日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今天,巴顿又一次经历了那停战的时刻,但两次的心情迥然不同,一次是不尽的遗憾,一次是无限的喜悦。   2. 总督岁月   通过这场并非完全由自身力量而赢得的胜利,巴顿成了摩洛哥的主宰。   11月11日上午10点,美法两国指挥官在费达拉召开“和平会议”。由于诺盖的缺席,会议未能按时召开。人们去“奥古斯塔”号上共进午餐。席间,早晨还怒目而视的美法两国军事人员,握手言欢。巴顿对自己这种既往不咎、宽宏大量的态度十分得意。他还派了一支仪仗队在费达拉的米拉玛饭店的大门口迎接将要到来的诺盖。   巴顿那钢铁一般坚强的心最经不起的就是弱者的哀求和眼泪。只要他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不管你以前是否有过,他总会同情你,原谅你。最坚强的心也常常是最善良的心。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已经落水的,不必再打他。”   下午3时,诺盖准时到会。巴顿示意担任翻译的威尔伯上校宣读美方拟定的停火条约草案。   随着威尔伯上校抑扬顿挫的朗读,法国人的脸色明显地阴沉起来,条件苛刻得不能接受。米什利埃用铅笔写下了自己的意见:不同意。   诺盖看了一眼字条,站起身来,用极有礼貌但冷冰冰的语气讲:“请允许我指出,如果这些条件付诸实施,那么法国对摩洛哥的保护权力就荡然无存了。”   诺盖用他手中的这张王牌击中了巴顿那根软弱无力的政治神经。   “我们法国人也许不能再同美国的实力较量了,但这只不过是你们麻烦的开始。如果你们把这个苛刻的条件强加于我们,你们就得承担一切责任,这不仅包括在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当中维护秩序,而且要从这里确保西班牙属摩洛哥保护地,还要维持通往阿尔及尔和突尼斯的易遭破坏的长途交通线。”诺盖那种平和冷静而又似乎入情入理的话语,使巴顿暗暗赞同。他也害怕在打败法国人之后由于自己管理不善而导致无政府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巴顿决心同法国人合作,维持现状。   于是,巴顿演了一出绝妙的戏。   他笔直地站着,保持着自己一贯良好的军人姿态。他把条约草案从威尔伯上校手中要回来,蓝眼睛威严地在每个人身上掠过去,然后,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的凝望中将条约草案撕成碎片。   巴顿终于开始讲话,声如洪钟:“我建议,在上级机关确定最后条件之前,你们部队带着武器装备全部返回自己的驻地,你们把伤病员和阵亡人员尸体带走。我建议,我们把你们的战俘移交给你们,你们也要向我保证,你们不使用武力去对待我们的部队,同时迅速把你们手中的我方战俘归还我们,把你们战区内我军尸体交给我方,你们要尽力维护好摩洛哥的治安和秩序,包括守卫通过塔扎峡谷的铁路桥和铁路。”   气氛缓和了下来,法国人的脸色随着每一句话而逐渐温和起来,最后连诺盖脸上都出现了一丝笑容。   真是一次奇特的谈判!胜利者竟完全向失败者妥协了。诺盖利用了巴顿简单的政治头脑,把他在战争中失去的东西从谈判桌上又重新夺了回来。他不仅使自己如愿以偿,而且使美国方面也觉得满意。   要同这伙被自己同胞称为卖国贼的这帮人进行合作,巴顿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但几天之后,巴顿在11月19日给艾森豪威尔将军的信中说:“反对诺盖的集团既没有足够的人员,也没能力控制摩洛哥,即使把任务交给他们也是枉然。”因此,巴顿决定让诺盖一伙继续掌权。   余下的日子就是铺张奢华,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巴顿是从1942年11月16日开始隆重履行他的职责的。巴顿在拉巴特拜访了诺盖将军,并正式拜谒了国王。诺盖以东方特色的豪华气派迎接了这位美国统治者的到来。   11月22日,巴顿以盛大的阅兵庆祝国王登基15周年纪念日,他与摩洛哥上层贵族亲切交谈,并以坚定而确实的口吻使他们放了心。   12月19日,他在拉巴特参加盛大的羊节,并且在王宫受到国王超乎寻常的礼遇。   巴顿自己从米拉码饭店搬到一所优雅的私人别墅,他的办公室安在卡萨布兰卡闹市区超现代化的壳牌石油公司的大楼里。他乘一辆大型帕卡德轿车,上面清楚地表明他的军衔和地位。他车上的低音喇叭一响,使几英里以外都知道他就在附近。   安逸的生活使巴顿似乎忘掉了身边还有战火在熊熊燃烧。他整天出没于豪华场所,与达官贵人觥筹交错,举杯畅饮。就是在国内的富人们,也不如巴顿过得舒适惬意。更不用说在战场上疲于奔命的盟军官兵了。   是什么原因使酷爱战争的巴顿失去了勇猛的斗志呢?是他的虚荣心吗?巴顿这样做有他自己的理由。   作为一个离开本土4000英里的统治者,他的依托是很脆弱的。在摩洛哥这样一个被法、西两国共管的地方,如果一味压制法军力量,亲德的西班牙军队一旦出击,美军的状况就会非常糟糕。从他那个简单的政治头脑中推出的逻辑就是:用这种生活方式安慰法国人的心,并且争取法国方面的最大限度的合作。   由于巴顿没有原则的让步,使诺盖——亲纳粹的驻节长官得以继续掌权,气焰十分嚣张。他用典型无赖政客的两面派手法,对巴顿阳奉阴违。他表面上对巴顿百依百顺,处处为盟军利益着想,但暗地里却培植自己的势力,疯狂迫害进步分子和亲盟军的反纳粹分子。就连发动政变迎接美军的贝阿图尔将军也差点被处死。   但诺盖的险恶用心并没有被巴顿所识破,他还继续重用诺盖。   摩洛哥的情况很快传到了盟军国内。各方人士的谴责均把矛头指向了驻摩洛哥总督——巴顿将军。   此时,罗斯福总统引用了一句东正教格言,从而打消了各方人士心中的疑虑:“我的孩子,在最危险的时刻,你可以和魔鬼同行,直至你走过桥去。”   巴顿就是一个与魔鬼打交道的人。但他这种与魔鬼打得火热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很久。艾森豪威尔的一封急电将巴顿召到身边,他的这份令人羡慕的美差也随之到了尽头。   3. 临危受命   就在巴顿担任摩洛哥总督的1943年1月,盟国又一次重要会议在卡萨布兰卡召开。罗斯福与丘吉尔在会上经过反复磋商,决定在突尼斯战役之后,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这个被丘吉尔称为“柔软的下腹部”的地方实行突破,并取代号为“赫斯基”战役。   它这个计划是,由正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同隆美尔周旋的美国亚历山大和蒙哥马利腾出手来,组成一个由亚历山大指挥的集团军群,其中包括蒙哥马利的第8集团军和第一支美国军队作为一个整体而参加欧洲战争。这支美国军队将被称为第7集团军,由巴顿将军担任指挥官。   1943年,艾森豪威尔一纸电文使巴顿闲散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自从知道自己即将参加“赫斯基”计划,巴顿在拉巴特连夜改编西线特遣部队,并动员参谋人员开始为“赫斯基”战役拟定计划。但这些都是初期工作,真正大规模的举动还在后头。   然而,情况发生了突变,隆美尔来到了突尼斯。他的到来,使盟军遭受了重大打击。隆美尔认为加夫萨的美国守军防守薄弱,他可以从法伊德山口进行迂回,从而彻底摧毁盟军在突尼斯的防线。   由于盟军情报机关的失误,盟军把兵力重点部署在皮雄,而对加夫萨疏于防范。德军向加夫萨进攻并直指卡塞林山口,盟军在此打了一次损失惨重的败仗,突尼斯防线濒于崩溃。它使盟军在突尼斯获胜的可能性几乎转化为零。   在法伊德山口与德军奋勇战斗的是弗雷登多尔的第2集团军。这支军队由于错误的情报分析而严重分散了兵力,从而导致了这次惨败。盟军方面并没有责怪这位失利的将军,只是决定把他撤换。   艾森豪威尔决定让巴顿去突尼斯,以挽救可能在再次攻击之下而瓦解的第2集团军。   3月5日下午,巴顿和艾森豪威尔会面之后,领受了自己的任务:接管第2集团军,整顿它的士气,接受英国亚历山大将军的直接指挥。   当天下午,巴顿飞往君士坦丁堡到亚历山大将军的18集团军群司令部报到。亚历山大将军对巴顿充满了好感:   “他是一个活泼的汉子,两边胯下都佩有一把柄上镶有珍珠的手枪。他不像许多美国人那样显得友好和温和,他显得咄咄逼人,一提到   ‘德国鬼子’,他就显得那样激动和感情冲动,有时怒不可遏,有时声泪俱下。”   巴顿对他的新上司也很满意,他对亚历山大将军十分尊重。   巴顿在君士坦丁堡领受了两周后支援蒙哥马利的第8集团军进攻马雷斯防线的任务。巴顿的主要任务就是全力吸引和牵制德军兵力,并夺取加夫萨,为蒙哥马利提供前方补给基地。   虽然怀有对充当英军小伙计角色的不满之情,巴顿还是服从命令,于3月6日带着他的参谋长加菲将军、情报处长奥斯卡·科克上校、作战处长肯特·米克斯到库伊夫山的第2集团军司令部报到了。   情况相当糟糕。由于重创的阴影还在心头索绕,第2集团军的官兵精神涣散。虽然困难较大,巴顿仍一如既往,充满自信。他认为“一位军队指挥员应该去做完成任务所必须做的一切事情。他应以80%的精力激发其部属的士气”。巴顿决心把第2集团军带入“战斗竞技状态”。   他首先从整顿军纪入手。他用规定早饭要在7点30分完毕的办法,迅速解决了参谋人员上班迟到的现象。然后,他又规定了严格的军容风纪条令,规定每个军人必须戴钢盔,连护士和上厕所的士兵也不例外。   当一些官兵还把巴顿的命令当成儿戏的时候,他已经坐着吉普车在驻地内四下搜寻那些不戴钢盔的官兵,叫他们排好队,对他们训话:   “我对任何一个不立刻好好执行我命令的兔崽子都不会容忍的。我给你们最后一个选择机会——要么罚款25美元,要么送军事法庭。我可告诉你们,送军事法庭可是要记入档案的。”   伴随着恶毒的咒骂,这些人被迫一一如数拿出钱来。现在第2集团军的战士再也不会忘记他们的统帅是何许人了。他们知道,卡塞林以前的日子结束了,一个艰苦的新时代开始了。   巴顿也知道仅靠外观的改变是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的。他认为,还应该向士兵灌输对德国鬼子的仇恨和对美国尊严的崇拜,他用自己那富有特色的演讲,到处鼓动人心。他的话中夹杂的不三不四的用语,在士兵听来是那么亲切可信,又是那么响亮动听。   一个星期结束的时候,巴顿认为自己小有成绩,这个军己“部分地恢复了纪律”,可以进行新的战斗了。   本来进攻日期是3月15日,但亚历山大为使它更接近第8集团军预定攻击时间,便推迟到17日。巴顿对英军的保护主义和惟我独尊十分反感,但想到艾森豪威尔的嘱托就忍了下来,他准备通过侧翼的佯攻来帮助蒙哥马利突破马雷斯防线。   此时,巴顿有了一位好助手——奥马尔·纳尔逊·布莱德雷。他是艾森豪威尔暂派到第2集团军的高级联络官。巴顿虽很佩服和欣赏布莱德雷,但他“不能让任何他妈的间谍在我的司令部周围转来转去”。于是布莱德雷担任了巴顿的副手。从此,美国历史上出现了三人掌军的佳话:艾森豪威尔组织协调,布莱德雷是思想机器,巴顿是执行者,是斗士。这三位将军的名字与盟军胜利的进程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巴顿率领第2集团军于3月17日向两个目标发起了进攻。艾伦的第1步兵师占领了加夫萨;18日,又占领了盖塔尔。沃德的装甲部队也夺取了斯塔欣——德塞内德,并做好了向马克纳赛展开攻击的准备。   第2集团军进攻顺利。21日攻占了塞内车站,22日占领了马克纳赛。23日,巴顿命艾伦率第1步兵师沿加夫萨—加贝斯公路向前推进,在早晨6时,他们与德军第10装甲师约50辆坦克相遇。在卡塞林山口之役中,第2集团军便负于他们之手,这一次第2集团军决心报仇。   战斗十分激烈。敌军发动的两次进攻都被打退了。巴顿对这次战斗十分满意,他自豪地指出:“硝烟一散,我没有看见一个美国士兵放弃阵地后退一步。”   在马克纳赛以东地区,第1装甲师受地形条件等的限制,未能取得较大进展。   此时此刻,巴顿已将轴心国精锐的第10装甲师和1个意大利师吸引到北线来,完成了亚历山大交给的牵制德军力量的任务。   3月28日,第2集团军又发动了盖塔尔战役。经过22天的激战,美军终于取得了胜利,迫使德军将其精锐的第2装甲师调离了马雷斯防线,使蒙哥马利正面的敌人兵力大为减少,北非战场决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此时,亚历山大的一项命令,引起了他与巴顿之间的分歧。亚历山大想把第2集团军从第18集团军群的指挥下调到安德森将军的第1集团军。巴顿认为,这种作法旨在抹掉第2集团军在这场战役中的荣誉,这无论如何是不行的。由于他的坚持,亚历山大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巴顿又为美军争得了一份应得之誉。然而无论怎样,巴顿这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了。4月14日,艾森豪威尔出乎意料地来到盖塔尔,他又把巴顿调回去搞“赫斯基”计划了。巴顿大吃一惊。   面临巨大荣誉而突然地抽身走开,离开自己追求已久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会有些舍不得。不管是为了提升布莱德雷,还是基于“赫斯基”的计划真正需要,巴顿离开了第2集团军的领导岗位,把那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拱手让给了布莱德雷。   4. 角逐西西里   “赫斯基”战役计划几经酝酿,数度流产。进攻时间也由6月10日推迟到7月10日。后来拟定战役计划的工作转到阿尔及尔的圣乔治饭店进行,由艾森豪威尔亲自主持。制定计划的地点在该饭店的141号房间,由英国的查尔斯·亨利·盖尔纳德少将具体负责。4月中旬,盖尔纳德的“141小组”完成了“赫斯基”第8号计划。这个计划在分析了西西里的地形、气候以及敌我双方的态势之后,确定由蒙哥马利的第8集团军攻占东面的锡拉库扎,由巴顿的第7集团军夺取西北角的巴勒莫,两军形成一个夹击墨西拿的态势,粉碎德意军队撤回亚平宁半岛的图谋,歼灭轴心国的有生力量。   所有与这次行动有关的高级将领——艾森豪威尔、坎宁安、特德都认为这个计划非常出色。艾森豪威尔也命令巴顿据此计划制定攻占巴勒莫的方案。就在巴顿的计划和准备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之时,蒙哥马利的阴影笼罩在巴顿身上,致使改变了战争的进程。   蒙哥马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的民族英雄。他在英国人民殷切期待之下应运而生,成为人们心中尊敬的将领和崇拜的偶像。虽然他的其他方面也许并不讨人喜欢,但无碍于他的名誉和威望。   就是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他反对“赫斯基”第8号计划。虽然他并不真正了解它,但他的坚强的个性不允许他适应别人制定的计划。他习惯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且战争实践往往证明他大都是正确的,这恐怕与他富有作战经验和思维比较周密不无关系。   他在北非的战绩使他声名鹊起,他在第18集团军群司令长官亚历山大面前有极大的发言权。因此尽管蒙哥马利并没有十分充分的论据支持他的论点,但亚历山大还是倾向于蒙哥马利这一边。也许是心中存着对美军在攻占巴勒莫之后所将获得的巨大声誉的下意识的嫉妒,蒙哥马利坚决反对美军在巴勒莫登陆。他以他那特有的执拗更改了计划。即:巴顿在巴勒莫登陆的计划被取消。第7集团军少了一个可以依托的港口,而且被指定在杰拉东西两侧的开阔的地带登陆。   这一次,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个计划是按照蒙哥马利的意见修改的。这也难怪,一个是英国的英雄,一个是美国的勇士,这种不言而喻的竞争是很激烈的,难怪蒙哥马利处处担心呢。   计划就这样决定了。但美英两军的作战是不公平的。在这一点上,英国的亚历山大将军很坦率。他在西西里战役报告中写道:   “风险没有平均分担,差不多全部风险都落在第7集团军头上……从其他方面也可以看出,美军出力大,得名小。他们登陆的滩头比第8集团军登陆的滩头暴露得多,而且其中有些地段还有沙洲障碍。他们只有一个小港可资补给。第8集团军得到的是美差:夺取锡拉库扎、卡塔尼亚、墨西拿这些明显引人注目的目标。登在报上,这些目标的名字要比杰拉、利卡塔、或西西里中部的无名小镇,显眼得多,而且标题的字号也会更大些。我和我的参谋们都觉得,这种分摊任务的作法,可能会引起某些不满的情绪,这是可以理解的。”   亚历山大心情紧张地向巴顿下达改变后的命令,他担心巴顿会有异常的反应。   谢天谢地!巴顿两个脚跟一碰,对征求他意见的英国上司行了个礼,只讲了一句话:“将军,我不搞计划,我只服从命令。”   巴顿怒火中烧,但以前的几次教训使他克制住了自己。想到因为与海军发生争执而差点丧失指挥权的事,巴顿的头脑非常冷静。他说他只关心战术问题,战略问题他一窍不通。为了获得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巴顿决心咽下这口气,他相信自己能在作战中改变不利处境。   巴顿在盟军中赢得了大批同情者,尽管条件不佳,但大部分都认为他能占上风。英国的塞西尔·萨格登准将说:“巴顿这家伙,肯定会大获全胜!”   1943年5月中旬,盟军最高司令部参谋部最终确定了战役实施计划。英国的第8集团军在西西里岛东部30英里宽的正面登陆,兵力15000人;美国第7集团军在南部69英里宽的海岸登陆,兵力228000人。同盟国的海军部队出动795艘舰船和715艘登陆艇,由东线特混舰队将英军部队输送到西西里;美国海军由休伊特中将指挥,用580艘舰船和124艘登陆艇把美军输送往预定地点。盟军空军以15000架飞机予以保障,从而形成了对敌军的绝对优势。   1943年初,西西里岛轴心国的军队共约255000人。它包括9个意大利师和2个德国师。在西西里岛部署有德军第15装甲团,东面是赫尔曼·戈林装甲师,拥有100辆中型和重型坦克,还有60门大炮。意大利的2个军9个师分别守卫岛的东、西部。第6集团军司令古佐尼将军统帅着岛上的所有驻军。   自斯大林格勒战役失败以来,轴心国军队士气一落千丈,对战争充满厌烦情绪,人员的训练跟不上,军事素质差,装备也缺乏。意大利的军队也是如此。除了德军的部队和意军的3个摩托化师以外,其余的军队都不堪一击。因此古佐尼将军将希望寄托在德军的两个师身上。他用第15装甲步兵师对付西端进攻,将赫尔曼·戈林师部署在距杰拉20英里的内地。   在盟军实施“赫斯基”计划之前,盟军统帅部采取空中轰炸,迫使位于西西里和突尼斯东北海岸之间的班泰雷利亚岛守军投降。这样,岛上的机场就可以为英国短程的“喷火式”飞机和美国的P—40型飞机提供跑道,大大缩短了飞行距离。   万事俱备。只看蒙哥马利和巴顿的表现了。   7月5日,巴顿从阿尔及尔秘密乘坐休伊特海军中将的新旗舰“蒙罗维亚”号前往西西里,跟随他的是8万名美国士兵。   在此之前,英国情报机关实施了“肉馅行动”。一具带有不少文件和信件的“英国军官”尸体出现在西班牙附近的海中。其中有一封给亚历山大的信,告诉他盟军将在撒丁和希腊登陆。   消息很快反馈到古佐尼将军那里,但他并没有为假象所迷惑。7月9日下午,德驻意军队处于戒备状态,7月10日凌晨1时,在盟军攻击开始前1个多小时,古佐尼将军宣布处于紧急状态,并把西西里西部的机动部队东调,他判断盟军会在东部登陆。   与此同时,巴顿正在向西西里挺进。与上次进攻摩洛哥相同,他又与休伊特合作了。有趣的是,天气也像上次一样,在9日早晨,刮起了大风。休伊特四处寻找巴顿,他想推迟登陆。巴顿却不那么想。他咨询了气象学专家斯蒂尔海军少校。   这位气象专家满有把握地回答道:“这是从法国南部海岸刮来的北风,风势猛,来得快,我敢担保,到晚上10时,风就会平息下来。”   晚上10时30分,只比预测晚了半个小时,海平静下来了,当蒙罗维亚号来到西西里岛的海岸时,风几乎停了。   巴顿梦寐以求的时刻到来了!   所有人员都集合在甲板上。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欧洲战场第一支完全成熟的集团军司令官巴顿发表了简短讲话:“诸位,现在的时间是1943年7月9日午夜12时过1分,也就是7月10日零时1分。我荣幸地奉命指挥美国第7集团军。它是午夜投入战斗、天亮前接受战斗洗礼的第一个集团军。”   海军向巴顿赠送了一面美国第7集团军的新军旗。这是除海军将领外得此荣誉的第一人,巴顿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1943年7月10日凌晨2时45分,西西里战役开始了。   巴顿兵分三路。代号为“菩萨”的海军运送的特拉斯科特将军的第3加强师到利卡塔进攻;“角币”运送艾伦将军的步兵第10师到杰拉和南面的3个登陆点;“分币”运送特罗伊·米德尔顿少将的步兵第45师到斯考格利蒂北面和南面的5个登陆点。巴顿与艾伦将军一起去杰拉,由第82空降师担任总预备队。   夺取滩头的战斗十分顺利。三处登陆地点在一开始仅遭到了微弱抵抗。利卡塔还在内部敌人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攻了下来,杰拉也在上午8时落入美军手中。在第7集团军的战区里,意大利军队不是投降就是逃跑,硝烟刚刚升起就又消散了。   但是,决定性的战役还在后头。它对刚刚成立的美国第7集团军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意大利的古佐尼将军作出了积极反应。天还没亮,他就命令守在尼斯切米和卡尔塔吉罗内的意大利坦克部队和德国装甲部队向杰拉的盟军反击。   德赫尔曼·戈林师的头头康拉特少将却听从凯塞林元帅的命令,想等查明美军意图后再采取行动。这一延误战机的决定,恰恰给了美军以喘息的机会。   8点30分,意大利首批坦克隆隆地开了过来。虽然意大利的坦克算不上先进,但是在杰拉的美军却连一门反坦克炮也没有,因此只好躲进楼房,任由意大利轻型坦克在街上横冲直撞。   突击队长达比中校跳上自己的吉普车飞驰回码头,把刚上岸的一门火炮装到吉普车上开回杰拉,并马上开始射击。这一招果然管用,意大利坦克很快撤离。   古佐尼并不甘心失败。他相信登陆成功的地方就是盟军的主要突击方向,所以他一再向杰拉调兵遣将。   除了比较顽固的敌人的抵抗以外,己方空军也不时地给巴顿添点儿乱子。空军支援地面战斗,不是轰炸舰船,就是轰炸上岸部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如休伊特在总结报告中所讲的:“空军在登陆作战中的密切支援,按海军的了解,在西西里战役中是不存在的。”   在进攻斯考格力蒂的美军第45师那里,情况更糟。缺乏战争经验的工程兵不听指挥,物资乱放,混乱不堪,登陆行动被阻滞了一段时间。   由于没有补给港,第7集团军的所有物资必须从滩头取得。休伊特海军中将曾说“如此大量的物资需求,肯定完不成任务”。幸运的是通用汽车公司生产的新式的2.5吨重的水陆两用车投入了使用,它在物资运送工作中充当了主角。这种汽车在沼泽地亦畅行无阻,不用堤道,就可以把物资从船上直接运到滩头或岸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美国士兵管它叫“水鸭子”。   巴顿对休伊特说:“幸亏有了‘水鸭子’,否则我们可要吃大苦头啰。”   在第一天战斗结束时,除杰拉外,其他地区的战局均在美军牢固的控制之下。这时艾伦将军报告说:“康拉特在距步兵第1师阵地只有几英里的地方集结了100辆中型和重型坦克。”胜败在此一举,现在一切都要看“大红”(步兵第1师)的那帮骄横的家伙了。   艾伦将军的步兵第1师骁勇善战,但这个师与它的两位领导——艾伦将军和罗斯福(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一样,个人主义表现太强,纪律性较差,而且不服管束。巴顿虽然不喜欢艾伦,但又觉得离不了他。当艾森豪威尔决定不让步兵第1师参加“赫斯基”计划时,巴顿立刻闯进艾克的办公室,大吼道:“我要那些狗娘养的!没有他们,我不干!”   事实证明,巴顿做得完全正确。   7月11日上午,巴顿和布莱德雷担心的敌人装甲兵反击开始了。6时40分,德军中型坦克冲破了步兵第1师第26团第3营的阵地,正在向美军的纵深发展。赫尔曼·戈林师力图把艾伦的步兵第1师赶回海中。   步兵第26团的全部反坦克炮在登陆时全被炸毁了。德军有60多辆坦克,而步兵第26团仅有2辆。情况万分紧急。6时59分,正在步兵第26团坐镇的罗斯福给艾伦打电话,要求把中型坦克运到该团。   但他们得不到坦克了,因为滩头仍埋着地雷,坦克不能通过。   上午8时19分,罗斯福与艾伦通话,他决定亲自去看看,他要把那些中型坦克拉出来,不能坐以待毙。   巴顿对步兵第1师的情况一无所知。上午9时,巴顿离开蒙塔维亚号上岸。他的派头引人注目。他脚穿高筒皮靴,身着紧身马裤和漂亮的毛料衬衫,上面佩带三条勋表。领带扎得很紧,领带头插在衬衫第二个纽扣下方。手枪装在敞开的皮盒子里,一幅大号望远镜和一块地图板挂在脖子上。头戴钢盔,带子系得很牢。苍白的嘴唇上叼着一支大雪茄。   9时30分,巴顿登上了岸,他不时地停下来察看滩头情况。突然,一发炮弹在巴顿背后30码的地方爆炸了。   “没关系,哈普,有前面这个城镇给我们遮蔽,杂种们是打不着咱们的。”巴顿轻松地对盖伊将军说。   巴顿准备去艾伦的指挥所,当他路过杰拉时,他来到了达比上校突击队的指挥所。他发现了大量的敌军坦克,但己方手中却没有有力的武器。   他突然发现了一名带着步话机的海军少尉。他命令这名少尉用步话机同海军联系,要求海军予以协助。   很凑巧,这位海军少尉与波伊斯号巡洋舰联络上了。巡洋舰上6英寸的炮弹纷纷落在敌人的坦克上和坦克的周围。不少坦克被摧毁。   德军正步步紧逼。   10点30分,离杰拉不远的步兵第26团团长鲍恩上校汇报他的指挥所正在疏散,他准备用他的团部的连队和第1营一部对付敌坦克。步兵第1师其他两个团也是战况吃紧。快到中午时,康拉特左战斗群的40辆坦克突破了第18团的防线。在尼斯切半公路上,第16步兵团也几乎溃不成军。   步兵第1师是一支顽强的部队,所有的战士在不利的情况下仍在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都固守阵地,无一后退。   此时,步兵第1师的炮兵指挥官克里夫特·安德鲁斯准将指挥炮兵把火炮安在沙丘上,向500码以内的目标集中射击。副师长罗斯福在师部俘获了一个炮连,把急需的反坦克炮运到距敌先头坦克不到400码的一座小山上,瞄准目标实施射击。   在各方面的协同下,战况开始好转。到11时,虽然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但敌方已不能对盟军构成致命的威胁了。巴顿松了一口气。杰拉的滩头阵地总算守住了,不用再来一次登陆了。   中午,利卡塔步兵第3师派来了10辆坦克,随后第2作战司令部也派坦克予以增援。巴顿命令他们支援达比的突击队。   今天,巴顿在火线上亲自指挥战斗长达9个小时。他目睹了美国士兵与德意军队短兵相接、浴血奋战的情况,美军官兵们英勇顽强、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使巴顿深受感动。   巴顿对西西里战役的第一天十分满意。   步兵第1师登陆获得成功。当巴顿正准备发展胜利争取更大战果之时,那个难以摆脱的阴影又来了。   5. 鹿死谁手   “赫斯基”战役的战略目标是: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于西西里岛之上。因此蒙哥马利才制定他的计划为:   “两个集团军在西西里南岸一起登陆,迅速向北推进,把西西里岛分割成两半。然后对西面侧翼建立防御的防线,使两军主力集中起来向墨西拿迅速挺进,阻止敌军渡海逃跑。”   蒙哥马利计划中总是喜欢用“迅速”两字,但是如果没有充分的给养和后勤,他总不会向前挪动一步的;如果没有完全取胜的机会,他也不会去作战。人们对蒙哥马利的印象是“战无不胜”,为了获此殊荣,他即使是以让敌军逃脱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他的慢吞吞的步伐,碰上雷厉风行的巴顿,只好退居其次了。   总体来说,蒙哥马利第一天的进展还算“迅速”,进攻第一天上午9时就进入了锡拉廉扎,英皇家海军在陆军之前进入了奥古斯塔,至此蒙哥马利有了两个补给港。本来他可以按登陆的那股势头,打到前面去的,但是由于蒙哥马利优柔寡断,使轴心国得以调兵遣将,德国戈林师、第1空降师和两个意大利师得以调到埃特纳火山西南,形成了从卡塔尼亚至恩纳的坚固防线。蒙哥马利面临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障碍。   一心想充当主角的英国将军正面受阻,他决心采取迂回战术,为自己赢得主动。他选择了处于山另一侧的117号公路,打算转移主攻方向。但117号公路是美军第45师的通路。   怎么办?蒙哥马利施展他的通天本领说服了亚历山大。于是一道命令传给巴顿,要他让出公路。   第45师归布莱德雷的第2军管辖。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事情发生了:一贯沉着稳重的布莱德雷激烈反对,好发脾气的巴顿却一言不发地无条件地执行。他并不是真正想给蒙哥马利一个机会,而是他看到由于他的竞争对手的迟延,他的机遇不期而至,他不想通过一次毫无意义的争吵而丧失良机。   向北的通路没有了,第7集团军只有向西进展。即使是这样,亚历山大仍对巴顿予以严格限制,仍把第7集团军放在保姆的地位。   这种限制使人愤愤不已。看着面前防守薄弱的城市,你却只能按兵不动。第7集团军的官兵个个痛恨英国人的自私与不义。   巴顿来到了特拉斯科特的第3师,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西线的抵抗中枢——阿格里琴托。   在巴顿的暗示之下,特拉斯科特说:“你不同意,我们就无法发动重大攻击,而且根据集团军群的指令,显然你不能答应。但我可以——对不起,我可以自己作主——发动一次‘火力侦察’。在这次火力侦察中,不明的情况就是阿格里琴托。你说呢?”   巴顿心领神会:“我什么也不说,卢西恩。没有他妈的什么好说的。”   两天后,力图打通埃特纳一线的第8集团军疲惫不堪,停止了进攻。炎热的气候使英军中开始流行疟疾。第8集团军只好以攻为守,等待援军。   巴顿正期待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样,巴顿就可以摆脱为英军打援的位置,而可以在西线发挥自己的主动性,打下那颗亮晶晶的宝石——巴勒莫。   亚历山大的政策也开始向巴顿的第7集团军倾斜。7月17日,巴顿去拜访他,他完全替巴顿解开了套在身上的绳索,巴顿可以放手去干了。因为作为一个战略家来考虑,亚历山大需要夺回盟军的主动权,即使仅仅是一部分。   有了亚历山大的新指令,巴顿可以放手地将他的意志与决心投入到了新的战斗之中了。巴顿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干净利落的手段在巴勒莫战役中得到了充分表现。   他于7月18日晨电告特拉斯科特:“我要求你在五天之内进入巴勒莫。”这是一个苛刻的命令,特拉斯科特的部队全靠步行,而该城远在100英里之外。   巴顿把第3师和第82空降师以及加菲的第2装甲师编成一个暂编军,由凯斯将军指挥,于7月19日发起进攻。第2军横穿西西里岛中部进行助攻,或者向东夺取墨西拿。   暂编军火速向巴勒莫挺进。7月22日,达比的特遣队沿海岸线西进,第2装甲师利用占领的卡斯特尔维特拉诺这一突破口,出乎意料地迅速推进到巴勒莫城郊,第3师也以每小时3英里的速度赶到城东南阵地。   城内的轴心国部队在22日突然发现城外全是美军,不禁惊慌失措。大部分德军在最后时刻才侥幸逃脱,剩下的意军统统被俘。   7月22日的下半夜,也就是23日凌晨,巴顿步行进入了这座历史名城。   巴顿接管了皇宫用作司令部驻地,他以一副征服者的样子住了进去。   翌日凌晨,当巴顿站在他的新官邸华丽的阳台上凭栏怀古之时,亚历山大的贺电送到:“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干得漂亮。向你和你的全体优秀官兵致以最衷心的祝贺!”   巴顿矜持地微笑着,高高地扬起了他那有着坚毅下巴的头。他觉得自己当之无愧。   从战术上讲,攻克巴勒莫是机动作战的一个光辉典范。美军在酷暑和疯狂的敌人的抵抗下,四天之内推进200英里,俘获敌军44000人,打死打伤6000人,击落敌机190架,缴获大炮67门。对于巴顿的出色表现,艾森豪威尔曾给以高度评价。   巴顿所创造的以步兵打开缺口,坦克再攻击的战法使敌人摸不清美军的攻击方向,从而达成战役战术突然性和出奇制胜。但战略上是否可取呢?   蒙哥马利在卡塔尼亚平原停滞不前,巴顿迂回巴勒莫,通往亚平宁半岛的墨西拿仍在轴心国的控制之下,它使德军毫无阻碍地按照自己的意图撤回了欧洲大陆。“赫斯基”计划没有达到预期的全部目标。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应归结为巴顿在西西里战役中与蒙哥马利的你争我夺,主要在蒙哥马利方面;但最根本原因应归结为亚历山大指挥的软弱无力和反复无常。   巴顿在西西里的表现自然要比蒙哥马利出色得多。在这场力量与智慧的角逐中,蒙哥马利是当然的失败者,然而巴顿也不是完整意义上的胜利者。他们这种出于个人利益考虑的作法,也反映了他们一贯的思想和作风。   性格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巴顿和蒙哥马利都是性格倔强的人,他们凭着顽强的意志和超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似乎这样就没有不可达到的目标,在实现目标的同时,他们也就成了伟大的人物,站在荣誉的顶峰。   但是,想当大人物却没有大人物的头脑和大人物的胸襟,结果他们谁也没有成为大人物,最终只不过是骁将——一往无前、勇猛善战的将军而已。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仅凭这些,亦足以永垂千古了。 第五章  进军墨西拿与“打耳光”风波   1. 墨西拿作战中的巴顿   巴勒莫战斗使巴顿举世闻名,从战术角度上讲这是机动战役的典范,巴顿不愧是坦克作战专家、美军坦克兵种的创始人之一。在这次战役中他合理地使用了坦克,步坦协同几近完美。在进攻中先将坦克滞后,使敌军搞不清坦克将用于何处,而当步兵在进攻正面打开突破口时,坦克群便蜂拥而入,采取远距离大纵深攻击,直接占领敌后方战略要点或迂回敌后切断敌军退路,这样坦克军就犹如一把利剑,直指敌人心脏,能够以极小代价取得重大战果。   对于巴顿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艾森豪威尔在回忆录中这样评价:   “他的迅速行动很快使敌人只剩下墨西拿一个港口;它挫伤了庞大的意大利军队士气,并且使巴顿的部队能够由西部进攻,以打破东线的僵局。”   这样,墨西拿便成了整个西西里战役中的最后的一个争夺焦点。8月,巴顿率第7集团军挺进墨西拿,希望能早日拿下这个港口城市,从而使西西里战役早日结束。7月31日,巴顿下达了如下进攻命令:布莱德雷将军指挥的第2军包括第1师、第3师和第9师予以增援,从圣斯蒂劳诺—米斯特雷塔—尼科西亚一线沿113号和120号公路发动主攻。   墨西拿位于西西里岛东北部尖端,北部是第勒尼安海,东南部是伊奥尼亚海,和意大利本土只隔一条狭窄的水道,即墨西拿海峡。西西里敌人的后勤供应几乎全部来自这个港口。盟军一旦攻取,则可扼住敌人咽喉,使之陷入绝境。敌人对盟军的意图也很清楚,于是迅速集中兵力以阻止英军继续前进。西西里东北部是一个多山的地区,地势崎岖不平,易守难攻。德意军队每撤退一步,战线就缩短一些。只要部署少量守军就足以抵挡一些时日。驻守该地区的是德军第15装甲师,该师是希特勒亲自指定防守西西里最后一个港口的精锐之师,这个师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能够利用有利地形和饱满士气进行有力反击。英美联军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英军被阻于埃特纳火山下,停留在卡塔尼亚平原上的英军受到瘟疫的袭击,减员惨重。在德军寸土必争的抵抗下,巴顿的第7集团军推进缓慢。随后一周内战况的发展也许是这位相信速度就是优势和战斗力的将军在这场战争中第一次遇到的不妙情况,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这位“血胆将军”此时的境况一点也不为过。   麻烦是从8月1日开始的,当时艾伦将军率领的第1师已果敢地插入塞拉米和特罗依那之间的荒芜地带,夺取特罗依那这一德军抵抗中枢是巴顿精心策划的一招。艾伦第1师由南翼推进迅速攻克塞拉米,由南部攻打特罗依那;第3师按计划沿北部海岸东进,以实现南北夹击夺取战略中枢的战役意图。第1师前进迅速,先头部队已进入该市近郊,这时,顽强的抵抗开始了。   日落时分,布莱德雷向巴顿报告:“艾伦遇到强大反击,被迫返回原地。特罗依那远比我们预想的坚固,德国佬在拼命抵抗。”   又是在8月1日这一天,德意联军给了盟军另一个有力回击。凌晨4时,轴心国空军空袭巴勒莫海港,轰炸造成的大火将全城照得通亮。美军舰只损失一小部分,一艘军火船中弹爆炸,幸运的是运输舰安然无恙。   8月2日情况依然不妙,特拉斯科特报告说第3师由于误入雷区前进速度减慢。布莱德雷报告说一切包围和攻占特罗依那的努力在德军日益顽强的防御面前宣告失败。米顿尔将军报告说,他所属的第45师在第勒尼安海边的圣斯蒂劳诺前受阻,由于地形险恶,无法进行有力攻击。   8月3日战况仍无转好的趋势,巴顿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僵持局面,他将前线司令部建在第10师指挥所附近。然而在第1师的所见所闻使他目瞪口呆。师长艾伦和副师长罗斯福之间产生了个人纠葛。艾伦将军个性很强,但慢吞吞的指挥作风和抗上的脾气常使巴顿生气。罗斯福将军是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也是位个性很强的军人,他平易近人和有人情味的作风深得士兵喜爱。两位将军在第1师各有一群拥护者,两者之间出现了不必要的矛盾冲突,加剧了第1师的混乱。而且,在两位将军的溺爱下,第1师官兵产生了居功自傲,不愿服从命令的情绪。巴顿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   更令巴顿焦急的是,自实施进攻以来,第7集团军遭受损失惨重,巴顿的每个师几乎都有严重减员现象。因为没有军官替补,只能由军士充任基层指挥官。在巴顿看来,每一个士兵都是一股战斗力量,在得不到补充人员的情况下,每伤亡一个士兵,都会使人感到心痛,更使巴顿感到烦躁不安。   第二天巴顿一直都在前线巡视,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盟军内部各集团军的进展情况和北部德军的拼死抵抗所吸引。时至今日,特拉斯科特将军的第3师第15步兵团仍未能强渡富利安诺河,第1师也未能占领特罗依那。英军在蒙哥马利率领下加速向卡塔尼亚进军,已渡过了萨尔索河,正在向北追击赫尔曼·戈林师。   尽管巴顿表面平静,然而参谋人员已经觉察出他在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用罗斯维奇的话说:这位将军就像高压电线一样,一旦超过负荷,就会出现颤抖和嗡嗡作响。因为在巴顿的心灵深处,蒙哥马利将军是美军的精神上的竞争对手。战争造就英雄,巴顿和蒙哥马利都被这场战争铸造成美国和英国的民族英雄。西西里战役打响以来,这两位各自国家军队的杰出代表既成为并肩同法西斯敌人作战的盟友,同时两人之间也进行着一场暗中的较量。而且,巴顿还把墨西拿战斗看作是英、美两国军队的重要竞赛,不管出现什么困难,遭遇何等伤亡,美军必须获胜,只有这样,才能扭转世界对美军的看法,也才能证明,美利坚的军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队。同时作为美军将领,以胜利来回报自己的国家是他义不容辞的天职,他必须也只能这样做。巴顿要在西西里战场上,在争夺墨西拿的战斗中,证明美军是伟大的军队,他是一个伟大的军人,以实现他一生的梦想。   8月初美军不仅未能够突破德军设置的防线,反倒遭到重大伤亡,战役计划难以按时完成。更重要的是蒙哥马利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如果美军战况仍无好转的话,美军就得为未完成战役任务受到世界的指责,他巴顿就注定成为这场竞争的失败者。   巴顿不能忘记,艾森豪威尔将军曾来到巴勒莫,在巴顿华丽的宫殿会晤了他,并同战地记者进行了交谈。记者曾提醒艾森豪威尔将军,他曾在不久前告知他们:“两周之内也许可以解决战斗。”艾森豪威尔笑着答道:“我是一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显而易见,时间要比我们预计的稍长一些。”   摆在巴顿面前的情况是,虽然他曾彻夜不眠地考虑扭转战局的方案,但是却找不到任何圆满解决的办法,美军仍然在德第15装甲师的防线前一筹莫展。巴顿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是自己,拖了盟军的后腿。   2. 打耳光事件   前线的战斗仍然没有起色,巴顿陷入深深的苦闷之中。   每当巴顿感到有必要振作自己的精神时,他总是去附近的医院看看。这倒不是他多么喜欢医院,巴顿讨厌医院,自己就很少去医院就诊。但是战争期间,巴顿总是尽可能地下医院去看一看。一方面,他把看望伤病员视为自己的工作内容和义务,并认为他能给予伤员以心理上的安慰,使其多少减轻一些痛苦。另一方面,他总是认为,战场上负伤是英勇作战的标志,巴顿从他们身上,不断地受到鼓舞。在野战医院里,他总是以亲切温柔的语气与伤病员交谈,慰问他们,从一个病房走到另一个病房,从一个病床走到另一个病床。每到一个病房,巴顿都要停下来作番演讲,内容绝无重复之处,听者无不感到振奋不已。每当巴顿看到阵亡将士的尸体,他总是感到自己没负一点伤简直是一种犯罪。他觉得他应对每一名士兵的阵亡负责。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下,他往往做出异常的举动来。人们清醒地记得,有一次巴顿来到一张病床前,一名战士带着氧气面罩,呼吸困难,已经失去知觉,他默默地脱下钢盔,跪下,在病人的枕头上别上一枚紫心勋章,探身在奄奄一息的士兵的耳朵旁嘀咕几句,然后站起来立正。病房里无一不感动得流下泪水。   相反,对于那些临阵脱逃、胆小怕死的士兵,巴顿便冷酷无情,毫无怜悯之心,甚至到了嫉恶如仇的地步。在巨大的战争压力下,性格有严重缺陷,情绪易走极端的巴顿的“打耳光事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8月3日,巴顿亲临前线指挥,在特罗依那,他同艾伦将军的第1师士兵混在一起。巴顿曾对布莱德雷说过:“我是美国军队里最会在别人屁股后面推一把的人。”然而,巴顿在此却无法显示出鼓舞和激励部下的能力,所见所闻令他目瞪口呆。如今的第1师已不再是前两次战役的样子,纪律松弛,不守规章,感情冲动,在过去的战绩簿前自命不凡,对目前的逆境却又产生自怜情绪。巴顿从布莱德雷那里听到过该师领导层内部纠葛的事情,却没有料到消极厌战情绪蔓延到此种地步。更有甚者,巴顿又听说越来越多的人由于厌战而泡医院。这也许是一种神经官能症,对此他既不理解,也不同情。他在日记中写道:   “如果让士兵们认识到患了所谓‘战斗疲劳症’的人大部分是想偷懒的话,他们就不会同情他们。那些说自己患了‘战斗疲劳症’的人,是在逃避危险,并使那些比他更能吃苦的人不得不去面对危险。如果士兵们取笑那些开始患‘战斗疲劳症’的人,他们就能防止这种行为蔓延开来,同时也挽救了想用这种方法开小差的人,使他们在后半生不致因此感到耻辱和悔恨。”   更令巴顿担心的是,伤亡已经使前线留下缺口,而这显然与他所面临的困境有本质的联系。这些士兵离开了战火纷飞的特罗依那前线,使原本伤亡减员严重的各团更是具有重大影响,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方面。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以前战绩辉煌,巴顿颇为倚重的第1师内部。   8月3日,巴顿在通向米斯特雷塔的路上发现了指示到第15后送医院方向去的路标。“米姆士中士,把车开到第15后送医院去。”巴顿说道,一边看着路标的木制牌,心里暗自想:“第1师那些泡病号的兔崽子们到底有多少?”   巴顿的车拐过崎岖陡峭的山坡,驶进设在林间空地上的前方医院。第15后送医院是一所典型的设在帐篷里的临时医院,原来隶属于第2军第51卫生营。曾随该军参加过突尼斯的战斗,后来又转战到西西里,是支纪律严明医术精湛的医务队伍。当米姆士中士开车载着巴顿通过临时搭起的门来到医院主管利弗中校办公的帐篷时,该医院一切井井有条,符合巴顿最严格的标准,因为大家对他在突尼斯搞的那套严格的军纪统治记忆犹新。巴顿感到十分满意,刚到时的愤恨情绪减少了。   巴顿在帐篷里同伤员进行了热情洋溢的谈话,同时也辨认出这些伤员是正当的病号,因为大量的绷带说明了这一点。巴顿的心情明显好转。   当巴顿正要离开帐篷时,看到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漂亮小伙子蹲在包扎所附近的箱子上,身上没有一条绷带,显然他没有受伤。巴顿回头看看帐篷内伤势垂危、遍身渗透血浆的伤员,又看看这位容光焕发的士兵,强压怒火快步走上前去。士兵也恶狠狠地盯着走近的将军。   “查尔斯·赫尔曼·库尔,军号35536908,二等兵。”巴顿询问过身边的护理人员后接着说:“你他妈的在这儿晒太阳吗?为什么不上前线?”   “我觉得自己忍受不了。”士兵倔强地答道。   于是,巴顿在那个士兵面前摆出了气势汹汹的架势,骂他是令人恶心的胆小鬼,然后用手套打他耳光。士兵往后跌倒。巴顿抓住他的脖子将他踢出了帐篷。   “不要你这个狗东西,我不许像你这样的胆小鬼混在这里败坏军队的荣誉。”巴顿怒气冲天,大声喊叫:“中校,审查这个人,你马上把他送回前线!”巴顿转过身来,面对着躺在地上的库尔:“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要回前线去,马上!孬种!”   在场的医护人员对将军的失态行为感到极度震惊。库尔立即被送到病房特别护理,余怒未消的指挥官则被劝回指挥车,一俟巴顿离去,医护人员立刻给库尔验血,结果表明,库尔体温39度,慢性腹泻,患有疟疾。   巴顿这次犯下了一个莫大的错误。   好在库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在第二天给父亲的信中提到此事,“将军昨天打了我一个耳光,踢了我的屁股,还骂了我,我不知道这件事结果会怎样,但你来陪我时,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在米沙瓦卡的库尔一家人真的像查尔斯嘱咐的那样,未再追究此事。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说:   “我对巴顿将军没有个人成见。”   也许大家认为将军的失态是情有可原,总之不管医务人员,还是库尔,以及库尔的一家都没有追究这件事,仿佛事情到此为止了。巴顿也没有将它当回事儿,只是在日记中写道:“我遇到一个胆小鬼,我把他赶出了医院。”   8月5日,巴顿向高级军官发布了一份备忘录:   “我注意到,有极少数军人借口神经衰弱,不能打仗,擅自去住医院。这些军人是懦夫,毁坏部队的声誉,丢指挥官的脸,他们毫无良心地让指挥官去经受战争的危险,而他们自己却把医院当做避难所。你们应该采取措施查明,凡属这类情况者,不应送往医院,而应在本部队处理,对那些不愿意打仗的人员,应以临阵脱逃罪交军事法庭审判。”   以上及巴顿关于此事的口授记录都交由柯德曼上校保管,后者是他的副官,负责日记的保管和编辑,这些就成为巴顿一生中最可悲的一段时期的首批文字记录。他将为此付出代价。   巴顿的这记耳光只不过是那些日子里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冲动的第一次发作,事后巴顿仍未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他并未感到懊悔和忧虑,结果不出一周,由于战场上出现了出乎意料的困难,巴顿的紧张情绪再一次接近崩溃,第二记耳光又在另一所后送医院打响了。   战局并未好转,敌人按预定方案边打边退,第1师似乎在被敌人牵着鼻子打来打去。巴顿目前对艾伦的印象糟透了,甚至认为是艾伦第1师使他倒尽了霉。于是,巴顿决定启用北翼的第3师作为主攻力量,沿海岸路线经圣阿加诺、布罗洛一线直捣墨西拿,切断德意军队的供给线和退路,一劳永逸。但是德军已控制了该路线南侧所有山脊,居高临下,占据有利位置,第3师无法由陆路通过。巴顿决定冒次风险,命令特拉斯科特进行两栖登陆战。登陆时间定为8月11日。   8月10日,第3师接近布罗洛,预定在布罗洛同伯纳德中校的海上登陆部队会合,但是特拉斯科特的前进速度不够快,无法按时抵达布罗洛,于是会同布莱德雷恳求巴顿推迟一天登陆。   这使巴顿心急如焚。德军似乎已经觉察出盟军的动态,而于9日实施对美军的空袭,将1艘用于运送登陆部队的美军登陆艇炸毁。同时友军蒙哥马利已经由东海岸绕过埃特纳火山,面前的意大利军队已是不堪一击,他马鞭直指墨西拿。巴顿认为计划不能再拖延了。   布莱德雷的请求给巴顿留下一肚子气,有时候,巴顿难免要怀疑属下指挥官是否有意破坏他所做出的决定,因为他的决定往往是苛刻和危险重重的。现在他担心,布莱德雷和特拉斯科特这两位他心爱的猛将会不会在搞小动作,以拖延登陆时间。想到这里,巴顿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赶赴布莱德雷那里,当面说服他。   下午1时30分,巴顿在行车途中发现了通向第93后送医院的路标,马上命令司机把车开过去,于是发生了下面的一幕。   巴顿正在同士兵们进行通常的闲谈,祝贺他们所在师取得的战绩。但是熟悉巴顿的人都发现,巴顿神情紧张,举止远不像平时那样热情和幽默。突然他发现一名既没戴夹板又没系绷带的士兵,这位士兵叫保尔·贝内特,患有“炮弹休克症”。在巴顿看来,这个士兵显然是在装病开小差。   “什么病把你弄到这儿来了,小伙子?”巴顿问道。   “我在发烧。”士兵哆嗦着回答。   巴顿显然认为这人的体温不够高,正要发火,忽然看到另一个年轻的士兵蹲在门口抽烟。“你又怎么了?”巴顿把对第一个小伙子的恼怒统统倾泻到了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身上。   “我的神经有病。”这位年轻的士兵回答道,并开始哭泣。   “你说什么?”将军对他大叫起来。   “我的神经有病。我再也忍受不了炮击。”年轻人继续回答。   “他妈的,你的神经有病,你完全是一个胆小鬼,你这个狗娘养的。”接着,将军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并且说:“别他妈的哭了。我不能让这些负伤的勇敢战士看着一条狗杂种坐在这里哭哭啼啼。”说着巴顿一边说,一边又重重地打了这个士兵,把他的钢盔衬帽打落在地,一直滚进旁边的帐篷里。他转身对接收官嚷道:“你绝对不许收留这个狗杂种,他根本没有病。我不允许医院里塞满了这些怕打仗的狗东西。”   巴顿又转向那个战士。他正竭力“坐得端正”,虽然他的全身都在发抖,就好像在筛糠一样。巴顿继续训斥他:“你必须立即返回前方去,也许你会负伤或被打死,但是你要去打仗。要是你不去,我就让你站在墙跟前,叫行刑队枪毙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哭鼻子的胆小鬼!”当巴顿走出那间病房时,他还在向那个接收官大声叫嚷,要他把那个“狗杂种”送回前线。   巴顿恐怕连做梦也不曾想到,正是这两记响亮的耳光几乎打掉了他的锦绣前程。   “耳光”事件发生后,当巴顿还未来得及认真进行自责和对自己的失态表示深刻的悔恨,具有决定意义的登陆战斗就要打响了。一场即将进行的鏖战向巴顿将军发出了紧急的召唤,使他没有更多精力反省以往的过失。   3. 巴顿的冒险成功了   8月6日,巴顿把自己的营地移到海边一片橄榄树林中,此时已在敌军炮火射程之内,炮弹不时在山谷中爆炸,弹片呼啸地飞过树林。巴顿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我们正在努力争取在这场比赛中胜利地抵达最后一座城市:墨西拿。”巴顿策划了这次军事行动。他之所以迁移到海边,主要就是为了能就近指挥这次战斗。   巴顿命令第30步兵团第2营改编成一支小型的水陆两栖部队在圣阿加塔以东大约两英里的海岸登陆。8月7日夜间第2营开始进攻,到8月8日凌晨4时,业已占领阵地,把战线向东推移了近12英里,迫使德军不得不迅速后撤。   巴顿对这次成功喜出望外,紧接着他又策划起第二次水陆两栖围歼敌人的行动来,并把布莱德雷叫到树林里拟定作战计划。   经过酝酿、讨论,很快形成了登陆战斗的意图。其要点大致如下:行动目标是布罗洛,特拉斯科特率第3师步兵由陆路实施进攻,第2营在德军后方12英里的布罗洛强行登陆,届时两军会合,从侧翼包围德军在扎普拉河设置的下一个沿海公路屏障。之后,盟军就可沿海岸水陆齐进,冲向墨西拿,围歼西西里残敌,夺取西西里战役的彻底胜利。   要实现这一作战计划,至少有两个困难问题亟待解决。第一,特拉斯科特的第3师在前进中受阻,并遭到德军猛烈炮击。第15步兵团需要一队骡马才能通过这一带“险要的山谷”,以夺取拿索南面的山脊。第二,战场地形引起的问题。在本部指挥所,巴顿能够用肉眼看见前线60毫米迫击炮,可以听见机关枪和步枪的声音,但是部队要抵达前线,却要耗去7个小时。   基于以上原因,布莱德雷和特拉斯科特研究后认为,“水陆两栖也无济于事,除非我们和第3师的地面部队互相配合。”   然而,巴顿固执己见。当布莱德雷离开橄榄树林之时,巴顿的口袋中已装上了不容争辩的作战命令。而作为军人,用巴顿的口头禅来说,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   10日下午,巴顿接到集团军副司令凯斯将军的电话。   “将军,”凯斯有些迟疑:“特拉斯科特要求你取消明天上午在敌后布罗洛的登陆计划。”   “为什么?!”巴顿语调变得不耐烦起来。   “第3师未能赶上来支援。”   “计划不变,登陆必须进行。”巴顿扔下了电话,可电话铃声又响起来:“将军,我是布莱德雷,第3师不能及时赶到,计划应推迟1天。”   “不行,不要再跟我争辩了,我马上到你那去。”巴顿立刻抛下手头的一切事情,驱车驶向布莱德雷的指挥所。   在布莱德雷的指挥所,巴顿和布莱德雷讨论登陆作战问题。巴顿再一次以不容争辩的语气告诉布莱德雷,必须按预定日期登陆。巴顿甚至许下诺言:“此次战役若是打赢了,功劳归你;要是打输了,责任归我。这难道还不行吗?”面对几近请求的巴顿,布莱德雷感到实在难以拒绝。   特拉斯科特却不打算改变主见,晚7时45分他打电话给巴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强烈抗议继续登陆。”   “登陆继续进行!”巴顿又说了一遍。   “那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干。”特拉斯科特无可奈何地回答。   巴顿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约翰·卢卡斯少将在场,他忍不住又要破口大骂了。他通知盖伊将军准备好汽车,与卢卡斯一起以最快速度前往卡罗尼亚。   伯纳德中校的登陆部队已经集合起来,待命上船。巴顿驶过那里时把盖伊留在港口,并严格命令他督促船只起航,盖伊只好下车留在拥挤喧闹的海滩上。   晚上8时45分,巴顿和卢卡斯走进了特拉斯科特的房间。特拉斯科特此时像一只笼中之狮,一幅地图夹在腋下,焦急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戴维斯海军上校见气氛紧张,便抓住机会向巴顿求情:“我们出发晚了一个小时,我们不可能在凌晨4时前到达海岸。”   “即使你们6时到不了,登陆也要进行。”巴顿转身盯着特拉斯科特:“如果良心使你不愿执行这一行动,我就让别人来干。”   “这是你的权力。”特拉斯科特语气生硬,毫不让步。   “你害怕打仗吗?”巴顿变得温和一些,毕竟他面对的是最老和最好的朋友之一。   但是这句话显然激怒了特拉斯科特。   “将军,我认为你这是在侮辱我,我并不是一个胆小鬼,你可以把我的师交给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家伙。但是,你不会再找到像我这样能够执行他所不赞成的命令的人。”   “是的,他妈的,我并不想撤你的职,是我推荐授予你优质服务勋章和少将军衔的。这次行动如同一场比赛,怎么可随便延期呢?船只已经出发了。”   “可是,第3师必须在狭窄的通道上实施支援,有一段地带只能用骡马才能将大炮运过去,支援步兵。将军,我的步兵位置太偏西,是不能及时在布罗洛会合的。”   “如果步兵太偏西,你就应该赶到那里让他们快些。勇敢些,老朋友!拿酒来,让我们为这次战斗的胜利干一杯吧!”   两栖登陆战役终于如期进行。伯纳德的第2营计650人对罗布洛海滩实施袭击,经过一片橄榄树林,爬过一处陡坡,第2营抵达沿海公路,并将向奇波拉山开进。   正如布莱德雷和特拉斯科特所担心的那样,当伯纳德率领他的部队涉水冲上海滩时,特拉斯科特的步兵还远在10里之外。   巴顿的确是在冒险。   戴维斯上校的预言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在伯纳德冲上海滩3个小时后,即上午7时,伯纳德报告:“情况不妙。”上午9时30分,德军开始反击。下午1时40分,伯德纳请求援助,但是第7步兵团和第15步兵团离指定位置还很远。下午6时30分,伯纳德命令部下给海军让路,这表明已经准备撤退了。   巴顿面临着输掉这场战斗的危险。   幸运的是援军在紧急关头终于赶到,晚上10时,消息报到巴顿处。巴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整整一夜不曾合眼。这场战斗对于美军,对于他本人来说,关系实在重大。高兴之余,令巴顿讨厌的是,他的指挥所总是遭到德军的零星炮击。   翌日凌晨,哈金斯上校给巴顿打来电话报捷,袭击获得圆满成功。   这次战斗的意义已由历史学家作出了结论。这是在海岸上进行的一次非常成功的登陆。德军失去了在西西里战役中防护墨西拿的最后一个防御阵地,至此,墨西拿已毫无屏障地裸露在巴顿的面前。   巴顿的冒险成功了。   之后的战斗变得简单明了,变成了巴顿和蒙哥马利之间行军速度的比赛,因为德、意军队的抵抗已微不足道。   8月17日,特拉斯科特将率领第7集团军第2师占领墨西拿,上午10时30分,巴顿身穿漂亮的华达呢军装,乘坐有三颗银星的指挥车,以征服者的姿态凯旋该城。蒙哥马利的先头部队只比巴顿慢几分钟,正如评论家们所说的,墨西拿本来是蒙哥马利的“盘中餐”,却变成了巴顿的“杯中奶”。   巴顿在墨西拿战役中的出色表现给他的英国盟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丘吉尔用敬佩的口吻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从来没有在我们任何一次沙漠进军中,成功地使用过这种易受海上攻击的策略。然而在西西里,当巴顿沿着西西里岛的北部海岸前进时,他两次指挥海上侧翼包围获得了巨大成果。”丘吉尔始终认为,在征服西西里岛的战役中,巴顿显示了异乎寻常的才能。   攻克墨西拿使巴顿再次成为风流人物,全世界都在向他欢呼。然而,兴奋不已的巴顿远未意识到厄运同时将至。   4. “打耳光事件”的余波   巴顿将军如果在第15后送医院接收站里第一次打人之后,就能谨言慎行的话,那么此事决不会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当时医务人员和受害者都未把此事上报。   第二次打人事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职业兵保罗·贝内特在珍珠港事件前就已经参加了正规军,他在野炮营服役时相当出色,他的战友和上级都很喜欢他。可是,当他的妻子告诉他生了个孩子,并把照片寄给他,贝内特立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他担心在战斗中不能生还,也许永远不能见到不曾见过面的亲生孩子。在战斗中,他极度紧张,尤其在8月6日的炮战中,当他最好的朋友在他眼前被炸弹撕得七零八碎,腥红的血浆猛烈喷出,好友绝望嚎叫之时,他的精神突然全线崩溃,眼前似乎尽是飞向他的炮弹。他不时地向身边的战友病态地絮叨着。更糟糕的是,一般治疗手段如服镇静剂等等,对他来说已毫无作用。他深深地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恐惧和焦虑之中。   8月10日,军医认为这样下去,不仅对贝内特是无穷的痛苦,而且对他周围的士兵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于是,军医置贝内特继续留在前线作战的哀求于不顾,决定送他到第93后送医院治疗。   医护人员对这位可怜的士兵寄予同情,因为医务知识使他们深知此时的患者心理处于怎样的一种痛苦之中。于是,当不幸的小伙子被巴顿的耳光打倒在地之时,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愤怒至极。将军殴打了明显的病人,这是无法原谅的。   在场的柯里尔上校异常激动。他立刻奔回办公室给第2军军医长阿内斯特上校打电话,汇报了此事,并整理了书面材料。   这件事在医院里闹开了锅,各种传闻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巴顿当时的表现是典型的精神失常;还有的说,巴顿甚至对贝内特进行了枪击,几乎致命。医护人员一致决定将此事上报,同时认定巴顿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军医长阿内斯特上校隶属于第2军,布莱德雷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的报告自然应呈交布莱德雷。   令人不解的是,布莱德雷看过报告后,并未感到不安。这是因为他对巴顿太了解了。他认为傲慢庸俗的上司做野蛮粗暴的事是毫不为奇的。   与此同时,布莱德雷还下意识地想到,他是巴顿的下级,在战场上他忠于巴顿,在这件事上,他也应当忠于巴顿。尽管他有责任将此事呈报军群司令亚历山大将军,或直接交给美军的最高长官艾森豪威尔将军。   “阿内斯特上校,还有别人看过这份报告吗?”布莱德雷问道。   “没有,长官。”阿内斯特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布莱德雷将报告交给基恩,“用信封装起来封好,写上只能由你我启封,锁在保险柜里。”布莱德雷压下这份报告,并决定守口如瓶。事后他回忆道:当时我不想“相互残杀”。   阿内斯特基于军医长的职责,在得知布莱德雷不愿介入此事之后,决定越级上报。他选择了亚历山大将军,这个英国将军感到了事情的微妙,自己没有必要插手美国人的事,便转给艾森豪威尔将军处理。   同时另一份关于此事的详尽备忘录也由阿内斯特送给艾森豪威尔的军医主任布莱塞准将,布莱塞准将便同戴维斯准将共同拜见艾森豪威尔将军。   艾森豪威尔将军感到处理此事的难度巨大,非常棘手。要知道,这时巴顿将军正作为英雄进驻墨西拿。如何处理这位特殊人物呢?经过权衡利弊,艾森豪威尔将军决定封锁消息,把事情严格限制在内部范围。艾森豪威尔将军认为,“如果此事传了出去,就会结束巴顿在战争中服役的机会,巴顿是我们赖以取胜的人物之一,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如果情况属实,必须处理巴顿,即是给巴顿一个教训,使他的怪脾气收敛一下,也是对知情人一个交待,这样才能保全巴顿。   于是,艾森豪威尔开始行动起来,他采取了三个步骤。首先,他必须弄清此事的原委。他选派了三位判断力、机智和诚实方面都值得信赖的军官去接触此事。布莱塞将军去西西里,实地调查巴顿打人事件,直接向他汇报;战区中校卫生顾问佩林博士,到“打耳光事件”发生地第93后送医院进行单独调查;卢卡斯将军去第7集团军,调查士兵对此事的看法。调查结果和途径必须是秘密的,严格限制在内部范围内。   第二个步骤是要教训巴顿,认真反省此事,彻底道歉,并引以为戒。艾森豪威尔将军以个人名义亲自给巴顿写了封信,对巴顿狠狠地责骂了一通。他命令巴顿亲自向挨打耳光的士兵道歉,向当时在场的所有医生和护士们道歉,最后向整个集团军,一个部队一个部队地分别道歉。   直到此时,巴顿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在日记中写道:“显然,我的行动太轻率了,而且对情况的了解也很不够。我坦率地承认,我的方法是错误的,我将尽力改正。”   巴顿认真执行了艾森豪威尔的命令。他把被打士兵以及与此事相关的人员召集到司令部,同与会者一一握手,为自己的失态行为诚恳地表示歉意,并解释道:他的行为的本意是为了士兵好,是为了帮助士兵恢复英勇的斗志。并希望大家“忘掉”这件事。他的道歉行为得到在场人员的一致谅解。   似乎巴顿到此可以长出一口气,轻松一下了。但是形势的发展急转直下,第7集团军的记者们知道了此事,他们对于美国将军殴打士兵事件极为反感。记者们蜂拥而至,要求艾森豪威尔将军将巴顿送交军事法庭判处。   艾森豪威尔将军为了保全巴顿,不得不采取第三个步骤,同记者们开诚布公地摊牌,求得他们的谅解。艾森豪威尔将军之所以这样做,是有信心处理好这一棘手问题的,因为在西西里登陆前夕,他就曾这样处理过类似的问题。   西西里战役前夕,由于盟军行动计划严格保密,记者们曾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对此做出种种猜测,通过各种途径挖掘报道内容,以致给盟军统帅部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当时艾森豪威尔将军便采取了极其冒险的做法。他把战地记者们统统请到司令部中,将西西里登陆的时间、地点、   进程、进攻方向以及各攻占目标等所有绝密消息通报给这些记者们。具有强烈爱国心的记者们为盟军对他们的高度信任所感动,主动向艾森豪威尔保证绝不再向公众报道关于登陆计划的消息。事实证明,艾森豪威尔将军这一做法极其高明,博得了报界的普遍尊重和高度信赖。   艾森豪威尔将军将贝斯、米勒、雷诺兹和戴利等记者请到他的办公室,坦率地对他们说,他正在尽其最大可能保住巴顿的职位。在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时,他说:在追击敌人和开拓局面的事业中,需要一往无前的指挥官。对士兵越是苛刻,就越能保全士兵的生命,巴顿就是这样的将领,为了盟军的最高利益,迎接欧洲战场上的各大战役,应当保全巴顿。最后,他恳求记者们不要将此事公开,史密斯将军也向驻阿尔及尔艾森豪威尔的记者们提出类似恳求。报纸和电台记者无不为艾森豪威尔的真诚态度、对棘手问题的处理方法及他对巴顿的殷切期望所感动,于是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局面:他们与盟军最高司令部达成协议,同意“忘掉”这一事件,严格封锁消息。   至此,这件事似乎快要结束了,看起来将以巴顿真诚的忏悔和可怜的姿态而息事宁人。巴顿也谨慎地住在巴勒莫王宫的官邸里闭门不出,让这件令人厌恶的事件在人们的记忆中慢慢地消失。   10月1日,在打耳光事件发生仅7个星期之后,巴顿就在华盛顿被提名晋升为陆军少将军衔。此前,亚历山大将军也向艾森豪威尔将军建议过,让巴顿指挥第5集团军。看来,11月份,巴顿肯定将被委以此任。   一切事情都向巴顿将军显示,这个事件似乎已经了结,已经被人遗忘。   然而不幸的是,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   5. “打耳光事件”再起风波   为了使“打耳光事件”处于保密状态,艾森豪威尔将军尽最大努力,并认为处理得当,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看来,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但是,这次他失算了。   11月21日,随军记者德鲁·皮尔逊违背诺言,在美国广播公司的例行星期日广播节目中,披露此事,并断章取义,予以渲染。尽管数以百计的记者们都了解此事,并以国家利益为重同意不予报道,这一过时的新闻还是在美国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界人士纷纷给国会写信,要求查清此事,并要求追查艾森豪威尔的责任。因为艾森豪威尔显然有意偏袒巴顿。艾森豪威尔也陷于麻烦之中。   源源不断的信件大多是由激怒的记者们写的。语言尖刻,甚至带有侮辱的味道:   “应该将巴顿赶出军队,一个如此不能控制自己的军官,指挥一个连都不配,更不要说一个集团军了。”   “远征军士兵是美国人,不是德国人,如果要让我们的士兵受虐待的话,那咱们就把希特勒弄来,请他干吧。”   “我想象不出像巴顿这样的将军怎么能领导第7集团军,不如派他到西海岸的日本人收容中心,去打日本人的耳光,那谁也管不了,只有这种卑微的职位才适合这位丢人的将军。”   美国陆军部最高领导层在这个问题上立场一致,巴顿必须改过自新,但同时他必须参战,没有人能够代替他。   艾森豪威尔将军对巴顿的命运尤为关心。现在,他必须为巴顿辩护。与此同时他还要为自己对巴顿的处理决定做出令公众满意的解释。   盟军司令部新闻处于11月22日举行记者招待会,艾森豪威尔将军发表了一份声明,目的是要纠正德鲁·皮尔逊在他最初广播中对这一事件所做的不真实的和毁坏名誉的报道。之所以这样,是由于军事上的考虑,当时想将巴顿调任第5集团军司令一职。   这样做恰恰把事情弄糟了。声明本身证实了“耳光”事件,但该声明又声称皮尔逊关于艾森豪威尔将军处分了巴顿的说法是无根据的。此声明听起来似乎巴顿并未受到处分。司令部竟出面粉饰此事。记者团愤怒了。虽然在第二次记者招待会上,事情真相被讲清楚了,“艾森豪威尔将军并未一开始就参与掩盖事实真相,相反,他严厉地训斥了巴顿。”   艾森豪威尔虽然澄清了自己,但此时此刻,他对此事的处理已无能为力,因为它已由陆军部长史汀生亲自处理,甚至引起白宫关切。   全国都在热烈争论这一问题。   11月24日,应陆军部的要求,艾森豪威尔发表了关于这一事件的最具权威性的官方文件。他在报告中介绍了自己处理问题的经过,以及巴顿在改正错误方面所作的种种努力。最后他表明了自己对处理巴顿的看法:“必须记住,一方面巴顿在这些具体事件中的行为不可原谅,了解此事的军官都莫不感到气愤;但另一方面,巴顿亲自支持、鼓舞并在物质上帮助士兵,这方面的事不胜枚举。结果是,在整个西西里战役中第7集团军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我认定,纠正措施(纠正巴顿的过失)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适当的、充分的。我们仍相信这一决定是妥当的。”在报告末尾,艾森豪威尔谈到士兵对巴顿的看法:“据多次给我的报告说,巴顿最近每次在他所属士兵群众面前公开露面时,他都受到雷鸣般的鼓掌欢迎。”   为此事感到有巨大压力的还有史汀生和马歇尔将军。早在9月,在准备呈报参议院批准的晋升正式少将军衔的军官名单时,有巴顿的名字。马歇尔将军知道陆军部内有人反对此事,因为他们不愿为“耳光事件”担责任,但他还是坚持推荐巴顿。   他找到了史汀生,这位陆军部长立即表示同意。史汀生还表示要向总统报告此事,以加强马歇尔的推荐。罗斯福同意马歇尔的意见并强调说:“如果这件缺德的事公开了,我们都要挨骂。”   皮尔逊关于“耳光事件”不负责任的揭发激怒了军界的一些将军。他们向参议院军事委员会雷诺兹指出事件发展将导致的严重后果:“在违背美国和我们盟国的军事利益面前,艾森豪威尔将军不得不从军事观点来观察此事,而不是从所谓‘新闻发布’的角度去考虑。”“这个案子的严重性是,现在存在一种危险,陆军将失去一位久经战斗考验的集团军司令,客观上将会帮助敌人,使敌人宽心。”   经过史汀生、马歇尔、艾森豪威尔不遗余力的努力,巴顿终于保住了军旅生涯,得以继续留在艾森豪威尔的麾下供职。   6. 巴顿给艾森豪威尔送火鸡   巴顿将军在西西里和北非两大战役中的出色表现,已经引起德国人的恐惧和尊重,一时间,巴顿被认为是德军战场上最危险的对手,德国人竟把他的地位同隆美尔元帅在德军中的地位等量齐观。无论巴顿在哪里出现,都会引起敌人的狂热备战。基于这个原因,华盛顿方面决定让巴顿在地中海频繁露面,给德军一个假信息:盟军已把主攻方向选在了地中海沿岸,以掩护盟军的“霸王”计划。   巴顿奉命带上10名参谋人员,开始了带着特殊使命的“痛苦的旅行”。10月,先到科西嘉,12月到东地中海,再到马耳他,最后去意大利。每一处都说同样的话,说他即将在该地任职,从而给人留下巴顿是来接管的印象。只有巴顿本人最清楚,这些战线的任何一处,都不会让他指挥。   11月28日至12月1日,美英苏三国首脑召开德黑兰会议。会议上,斯大林急切地敦促美英两国开辟欧洲第二战场,以减轻苏德战场的压力。罗斯福向他保证,“霸王”行动一定按预定时间进行。艾森豪威尔将军被任命为指挥这一伟大的两栖登陆行动的总司令。   在地中海的巴顿很快得知这一消息。他心中忐忑不安,立即给在阿尔及尔的艾森豪威尔将军送去两只火鸡,示意不要忘记老朋友,若需要他,他便招之即来。巴顿早已盯上美国集团军群司令的位置。令他震惊的是,艾森豪威尔将军选择了自己的下级布莱德雷担任此职。   老实说,艾森豪威尔将军确实考虑过巴顿,尽管“打耳光事件”使这位“常胜将军”蒙耻,艾森豪威尔还是决定启用他。但艾森豪威尔十分清楚,巴顿性情粗暴,极易冲动,这一弱点使他不能胜任更高级的领导职务。与此同时,艾森豪威尔还认为,在诺曼底登陆,不能缺少巴顿这位能打硬仗的优秀的“进攻型”战术天才。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任命巴顿为第3集团军司令,作布莱德雷的副手。   对于巴顿和布莱德雷之间关系的颠倒,艾森豪威尔并不认为会引起摩擦,因为巴顿经过任闲职的“冷置”处分,他最担心的是失去带兵冲锋的机会。他会受命赴任的。   不过,这些个中奥秘,巴顿是一无所知,正如艾森豪威尔预料的那样,巴顿感到前途一片暗淡,他意识到他的全部事业都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地中海的游览观光丝毫不能减去他内心的痛楚。1944年元旦那天,巴顿突然收到一封免去他第7集团军司令之职的电报,由克拉克将军接管他统率过的久经战火的伟大部队。如此重大任命,事先竟未打任何招呼。巴顿感到很意外。这不仅对他本人,而且对第7集团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出于对部属的关心,巴顿担心他们在别人的领导下不会像在自己领导下过得那么好。巴顿暗下决心;如果有机会,他会带他的参谋班子共赴新职,这个大家庭不能散。但是他还能得到新的任命吗?巴顿忧心忡忡。   1月22日,巴顿接到一封电报,内称:“兹免去你在本战区的职务,调往英国另有任用,请即来阿尔及尔盟军司令部接受命令。”要接受什么新的任命呢?巴顿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听天由命吧!不管任什么职务,只要有仗打,可以与敌人拚,我就感到知足了。”巴顿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第六章  将星黯淡的日子   1. 神秘消失的巴顿   要彻底打败希特勒,必须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围绕这一问题,苏、美、英三国的笔墨官司不知打了多少,总是难以取得共识。   1943年12月,喋喋不休的争论最终结束了,盟军决定至迟在1944年春,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行动代号为“霸王”。   大洋彼岸的德军统帅部,密切注视着盟国的动向。德国情报机关四处活动,搜寻着有关盟军1944年战略行动的蛛丝马迹。德国的情报机关,是一些高效率的机构,至1944年2月8日,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况,陆军情报处西方组组长据此向统帅部提交了一份明确的形势分析报告。其要点是:   对方已制定了一项1944年在地中海以外战区作战的计划,其主力将投入执行该作战计划。这场战役可能使用“霸王”为代号。根据敌军兵力部署和部队的调动情况,显然是以英国为出发点。   希特勒对这份报告非常满意,他命令情报机构注意敌军重要人物的行踪,以此摸清有关“霸王”作战的计划内容和意图所在,其中,还特别提到巴顿。   可是,巴顿这时已神秘地消失了。从1月下旬起,德国情报机关就不再有关于巴顿行踪和担负任务的可靠情报。   1月初,德国间谍在意大利发现沮丧的巴顿,并盯着他回到巴勒莫那座冷宫。1月21日,他们发现巴顿回到了西西里,同时有情报称“美第7集团军正处于战备状态,准备投入新的战斗”,据认为这就是指“霸王”战役,巴顿将在这次战役中指挥美军主力。可是,自那以后,巴顿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德国情报机关曾试图在西西里或英国找到他,但是一无所获。   巴顿究竟在哪里呢?其实,他就在英国,他正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捉摸不定的命运对他的安排。   巴顿是1月26日离开巴勒莫的。那一天,阴云密布,浓雾蔽天,巴顿的飞机从普雷斯特维克机场起飞,穿过海峡,飞往伦敦西北的切丁顿机场。   自从打耳光事件被闹得沸沸扬扬以来,巴顿的情绪简直糟透了。四天前,他被免去了西西里战区的职务,奉调英国待命。此刻,他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巴顿的英国之行是严格保密的,不过,这不是为了瞒住德国人的眼睛。大家一会儿就会知道,巴顿在“霸王”计划中只担当了一个可怜的小小的配角,这个配角的任务就是要德国人知道他在英国,并且在唱主角。实际上,保密是针对美国国内的。打耳光事件发生后,巴顿成为舆论界的靶标,反巴顿的潮流异常强大。艾森豪威尔在这样的时候,仍然起用巴顿,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保密是为了不引起“美国、而且还有英国新闻界的批评”。   伦敦。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巴顿奉命来到这里,见到了艾森豪威尔将军。   “乔治,我猜你知道你要干什么。”艾森豪威尔用略带玩笑的口吻对巴顿说。   “艾克,我确实不知道。”巴顿有些迷惑。   “乔治,就是我的老部队,第3集团军。”艾森豪威尔变得严肃起来,“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军队,乔治。第3集团军的一支先遣部队已乘‘玛丽皇后号’在前往英国的途中。该部队预计明天或后天抵达,到时我会让人通知你的。主力部队稍迟一点,将在2月或3月初到达。”   会见最后,艾森豪威尔告诉巴顿:“你的具体任务将由布莱德雷决定和传达。”   巴顿见到了布莱德雷。   在北非突尼斯之战中,布莱德雷担任巴顿第2军的副军长,在西西里战役中,他又在巴顿手下任第2军军长。布莱德雷能打善战,且为人稳重谦和,不似巴顿那样鲁莽冲动,因此艾森豪威尔在选择参与“霸王”战役指挥工作的人选时,选择了布莱德雷担任美军部队的总指挥。同时,艾森豪威尔也知道,美军少不了巴顿这员虎将,所以决定任命其为第3集团军司令。对巴顿与布莱德雷之间上下级关系的逆转,艾森豪威尔经过慎重考虑,他认为巴顿在受到严厉处分的情况下,最怕的是失去参战机会,他一定会接受这一安排。艾森豪威尔果然是知人善任的帅才,他一下子抓住了巴顿的心。   布莱德雷交给巴顿两项同时进行的任务,一是接管第3集团军,另一项任务就是在“坚韧”行动中担任主角。   “坚韧”行动是一项欺骗任务。为保证“霸王”作战的成功,使德军无法了解盟军作战的真实情况,最早负责“霸王”计划制订的英国陆军中将摩根设计了一个称为“坚韧”的掩护计划。该计划的目的在于使德国人相信,同盟国的主攻地点是英吉利海峡较窄水域对面的加莱地区,而不是诺曼底,具体进攻时间在7月份以后。同时,在诺曼底登陆正式开始后,还要让德国人以为这只是一场牵制性进攻,是为了掩护在加莱的更大规模的进攻,从而把25万德军牢牢地吸引在塞纳河以北,使之不能支援诺曼底。   为了让德国人深信不疑,“坚韧”计划要求组成一支“英第4集团军”,由安德鲁·索恩中将指挥,造成一种英国准备从英格兰港口对挪威南部发起进攻的假象。同时,还虚设一支由12个师组成的“美第1集团军群”。为加强其欺骗性,这个“第1集团军群”司令必须是在德国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人物,还有谁能比等候处置的巴顿更适合这一职务呢?   3月20日,盟军最高司令部发表公告,宣布“已免去巴顿第7集团军司令一职,另有任用。”公告引起了德国情报机关的注意,“哦,巴顿原来在伦敦!”   由于第3集团军一直被严格保密,德国方面并不知道巴顿的真正任务是担任第3集团军司令,轴心国在英国的间谍发回来的情报说,巴顿麾下有两个集团军,分别称“巴顿集团军”和“第9集团军”,德国情报机关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当第3集团军终于打着自己的旗号投入战斗时,德国的战斗日志上,仍称其为第9集团军。   “第1集团军群”司令部设在肯特郡多佛尔附近,与加莱隔海相望。它实际上无一兵一卒,只有一些无线电收发人员。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群的电报都是先发到这里,再由这里转发各地。德军电讯侦察部门发现,多佛尔一带的无线电通讯量具有一个集团军群司令部的规模,由此认定了英格兰东南部为盟军集结重点。   “第1集团军群”有真实可信的编制,并有足以乱真的假营房、假坦克、假医院、假油库。为了增强欺骗性,这些假模型还被施以伪装。结果,偶尔几架德国侦察机溜到英伦上空后,很快就发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在集结。   对于“坚韧”计划的意义,巴顿心里十分清楚。但是,他并不喜欢自己所扮演的这个角色,他对自己在“霸王”战役中事实上只能担任一个配角、一个虚构的角色而感到懊恼不已。他只能屈就,谁叫他是负罪之身呢!   对于新使命的不满,并未影响巴顿忠于职守。对这项欺敌工作,他做得很卖力,并很快精通了这项工作。他在英国四处招摇,处处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嘴上,但每次说话时,他又总要提醒:“我在这里是个秘密,请不要提我的名字。”   “坚韧”计划最终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由于巴顿是德军重点注意的目标,他在加莱“鬼鬼祟祟”的出现,加上其他一些因素,使德军确认美军主力将由巴顿指挥,他所出现的地方就是主攻方向。结果,到诺曼底登陆开始后,德军在加莱留下了整整一个集团军——第15集团军,他们以为巴顿要在那里出现,这就为盟军登陆作战的成功创造了良好条件。   2. 第3集团军   艾森豪威尔把第3集团军交给了巴顿,但巴顿知道,自己负罪之身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仍处于被留用察看的阶段。   “坚韧”计划对巴顿是一桩无可奈何的差事,日子过得非常无聊,尤其是他这个第3集团军司令的真实身份,同“第1集团军群”司令的假身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第3集团军大部在美国国内,先头部队还在“玛丽皇后号”轮船上。巴顿对自己的前途一无所知,而第3集团军也不知道他们与巴顿的关系。   1月28日晚,巴顿见到了自己手下的第一批人马——爱德华上校领导的一个小组。上校向将军汇报了第3集团军的情况,同时也以好奇的目光观察着这位第3集团军未来命运的主宰。   第3集团军对巴顿来说,并不陌生。在1941年夏天的大演习中,他曾经同这支部队打过交道。当时,艾森豪威尔是该集团军年轻的参谋长,而巴顿则率第2装甲师加入第2集团军,同第3集团军进行对抗演习。演习中,第3集团军以24万之众“进攻”路易斯安那,第2集团军以18万人“保卫”美国,这是美国军史上首次为一次演习集结规模如此庞大的部队。此次演习,使当时已小有名气的艾森豪威尔、巴顿的名气大增,享誉全军。   美国投入战争以后,在将近两年半的时间里,第3集团军一直在本土进行军事训练,在老司令官克鲁格将军的精心调教下,它成为一支吃苦耐劳、作风顽强的部队。只是缺乏实战经验,稍嫌“嫩”了一些。   巴顿接任第3集团军司令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组建自己的司令部。司令部设在纳兹福德的一个男爵庄园,这里林木茂密,芳草萋萋,一片田园风光。巴顿要求参谋班子是他个人的延伸,他用人的标准是忠诚第一,才能第二。他曾经对艾森豪威尔说:“我不需要一个才华横溢的班子,我需要的是绝对忠诚。”因此,他十分怀念自己在第7集团军的参谋班子。1月31日,巴顿向老朋友、即将接任第7集团军司令的帕奇将军提出把自己的原班人马带到第3集团军去的请求,帕奇将军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巴顿和他在北非和西西里的参谋班子又在伦敦团聚了。   巴顿的参谋班子,成员参差不齐,总的说缺乏很突出的个人,但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却像一架精密的仪器。在这里,没有浮华和虚假的作风,每个人都默默工作,有条不紊,巴顿只对一点感兴趣——效果。司令官与参谋部的默契的合作,对第3集团军后来建立世人瞩目的战绩,起了很大作用,以至于巴顿在战争结束前,这样对他的参谋军官说:   “你们以为国争得荣誉、增添光彩的方式创造了历史。也许,有史以来的集团军司令没有比我更省心的了,工作全是你们做的。第3集团军永不磨灭的战绩,主要是你们慨然献身事业、努力工作的结果。”   巴顿的思想,很有宿命论的成分,他很喜欢这样一句话:“对于一个将军,拿破仑把运气看得比技能还重要。”在经历一番风雨之后,巴顿更相信命运的安排了,为此,他给自己的司令部起了一个别出心裁的代号——“幸运儿”,由主要参谋军官组成的小型指挥组称为“幸运前锋”,大型行政组称为“幸运后卫”,巴顿自称为“幸运6号”。   第3集团军下辖4个军:米德尔顿的第8军、海斯里普的第15军、库克的第12军和沃克的第20军。当这些部队陆续到位以后,巴顿立即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工作。   为了让第3集团军能够打硬仗、打大仗,巴顿一方面对他们进行作战技能训练,另一方面,他花了更多的精力去整顿作风和纪律。巴顿认为,纪律是军人士气高昂的重要因素,也是士兵们发挥最大战斗潜力的关键。为强调令出必行,他事必躬亲,以自己的表率作用带动部队,以自己的热情和精力影响部队,当然也少不了用他特有的粗俗语言,煽动起士兵狂热的情绪。第3集团军在巴顿的旺火冶炼下,由一块好钢变成了一把利剑,一把随时准备出鞘饮血的利剑。   3. 安齐奥插曲   巴顿是个敏感的人,他虽然领导着一支集团军,却始终认为自己无所作为。特别是,他实际上被排除在“霸王”行动的筹划工作之外,他和第3集团军今后的命运是由别人来决定的。这一点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可是,为了不失去参战的机会,他只能把这一切默默地放在心底。这对心直口快、富有鲜明个性的巴顿来说,不啻是个难以忍受的心理重负。   在那段黯淡的日子里,比阿特丽斯又不在身边,巴顿满腔苦水无处倾诉,惟一能替他排遣一些忧烦的是他的一个新朋友——威利。   威利是一条小狗。巴顿第一次见到它时,便被它威武凶猛的外貌吸引了。但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威利很温顺,这令他非常泄气,立即着手将其训练成一只极富进攻精神的狗。巴顿对威利异常钟爱,他们一同进餐,一同散步,甚至还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打。此时此刻,巴顿一切的烦恼便会一扫而光了。   突然之间,安齐奥闯进了巴顿的生活,这是一支神秘而未起奏的插曲,他差一点使巴顿参加了意大利战役。   巴顿最早是从蒙哥马利那儿听到安齐奥的。那是在1944年2月11日,巴顿应邀去蒙哥马利的司令部。这是两人在伦敦的第一次见面。气氛非常友好。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后来会势成水火。在谈话结束时,蒙哥马利突然意味深长地对巴顿说:“我担心安齐奥的桥头堡有丢失的可能。”接着,他又透露:“4000部车辆已于2月9日撤出,滩头堡将有可能被放弃。”   1944年1月,由于德军在卡西诺和海面之间50英里的前线负隅顽抗,意大利战局出现僵持。为打破这一僵局,尽快进入罗马,丘吉尔设想在意大利进行一次两栖侧翼进攻,他把这一想法兜售给艾森豪威尔和亚历山大。艾森豪威尔因要准备“霸王”战役,没有插手这件事。亚历山大则肯定了首相的想法,认为这是用两把钳子在运动中打击德军并最后占领罗马的好主意,接着英国总参谋长布鲁克爵士也对这一想法给予肯定。于是,一个代号为“鹅卵石”的作战计划产生了。该计划于1月2日开始实施。   由于作战区域在第5集团军地域,理所当然由克拉克将军全权负责,约翰·卢卡斯则被任命为战役指挥。   1月22日,在强大的英国海军分遣舰队支援下,隶属于第5集团军的第6军,在安齐奥地区的三个地点同时开始登陆。与此同时,英国步兵第1师也开始登陆,特拉斯科特将军率领的美步兵第3师则在内图诺东边的海滩上岸。由于进攻完全出乎德军意料,盟军进攻部队在登陆发起日的当天中午就达到了预定目标,并继续向内陆约7英里的最初桥头堡阵地进军。   希特勒大发雷霆。他立刻指示德军驻意大利总司令凯塞林,组织强大的反攻。   凯塞林很快就集结了4个师,在450门火炮的支援下,向盟军发起反攻,反攻是在盟军意料之中的,但德军如此强大和凶猛,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盟军的战线上被打开了一个深深的、极其危险的缺口,几乎迫使他们退回到最初的滩头堡。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难之际,盟军领导人几乎都想起了巴顿。亚历山大认为眼下的局势是由于战术指挥的极端无能造成的,他非常渴望巴顿能去扭转局势。为此,他首先说服克拉克撤掉卢卡斯的职,而后向布鲁克参谋长发去一封电报,要求参谋总长能就第6军指挥官人选问题,同艾森豪威尔好好谈谈,最后他在电报中明显地暗示想要巴顿。亚历山大这样写道:“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像乔治·巴顿那样猛打猛冲的人,那么我建议请一位英国将军来指挥。”   布鲁克把亚历山大的电报转给了丘吉尔首相。首相思考了一夜,根据亚历山大的暗示,向布鲁克征询:“派巴顿去怎么样?”   事实上,无论是丘吉尔,还是布鲁克,都十分欣赏巴顿在西西里的猛打猛冲,钦佩他对巴勒莫的攻占和向墨西拿进军,他们都认为,只要让巴顿代替卢卡斯,安齐奥的局势在一夜之间就可扭转。两人一拍即合。布鲁克于是向艾森豪威尔提出了这份建议。   巴顿来到伦敦,再一次见到艾森豪威尔。   “乔治,恐怕又得让您受一点儿委屈了,安齐奥的形势不妙,而我们又不能放弃这个桥头堡,我们需要胜利。”   稍停,艾森豪威尔接着说:“乔治,你是否考虑过接替卢卡斯指挥第6军,解决安齐奥问题?”   “天哪,艾克。”巴顿几乎要叫起来,“只要能参加战斗,我愿意指挥任何一支排以上的部队。这哪里是什么委屈,这是我十分的荣幸啊!”   打耳光事件以来,巴顿的处境一直不妙,在伦敦,他也是毫不起眼地被搁在冷板凳上,他急需抓住一些东西,来挽救自己。看来,上帝果然垂青于自己。在这关键时候给自己送来了安齐奥。   艾森豪威尔当即向丘吉尔作了回复。而后,向地中海战区的几位主要指挥官亚历山大、威尔逊、德弗斯、克拉克去电,提出由巴顿暂时担任安齐奥的指挥。   2月16日当天,巴顿就为自己组织好了一个参谋班子,加菲将军同他一起赴意大利,任参谋长,盖伊则留在纳兹福德,保持第3集团军的正常工作。   第二天上午,巴顿去诊所,计划下午起飞。当他正在诊所时,盟军最高司令部一位侍从参谋气喘吁吁地跑来见他。   “将军,我们在全城到处找你。”   “该死,什么事这么急?”   “艾森豪威尔将军让我通知您,将军,您可以在您认为方便的时候回纳兹福德去。”   安齐奥之行被取消了,煮熟的鸭子飞掉了。2月17日,特拉斯科特将军接替卢卡斯担任了安齐奥前线的指挥。   导致巴顿安齐奥之行化为泡影的是克拉克将军。克拉克一向不喜欢巴顿,担心他的到来会给自己捅乱子,所以在接到艾森豪威尔2月16日那份电报后,他斩钉截铁地表示反对,他说:“这不行,在我的战区不需要巴顿。”同时,他提出任命年轻有为的特拉斯科特接管第6军。由于克拉克态度非常坚决,盟军最高司令部和伦敦方面最后不得不接受了他的要求。   巴顿直到1945年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时,他春风得意,已注定要成为这场战争中最成功的将军之一,自然不会再把安齐奥插曲放在心上。可是,在1944年那段将星黯淡的日子里,它却无异于巴顿的一根救命稻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巴顿像个供人随意摆弄的玩偶一样,又坐回了冷板凳上,继续当一名真正的“超级替补”员。   4. 巴顿,别找麻烦!   对于年龄和永久军衔都低于自己的艾森豪威尔,巴顿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可这位朋友眼下越爬越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他则要仰人鼻息,靠着别人的保护,才能获得一个坐板凳的资格。   还有布莱德雷,如今他也飞黄腾达了。巴顿从心里认为自己比这位昔日的手下高明,但他还是不得不听从布莱德雷发号施令,谁叫命运操于人手呢?   巴顿吸取了教训,为了能让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继续扮演一个角色,他违心地去做拍马谄媚的事,以尽量减少自己的反对者。不久,他的嘴上长了一些口疮,为此,他自我嘲讽地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无奈,我只得干这种舐屁股的事,难怪嘴上会长疮。”   在巴顿灰心丧气的这段时间里,“霸王”计划已逐渐成形。4月初,布莱德雷把巴顿叫去,让他看了“霸王”作战计划,这令巴顿心情多少好了一些,不管怎样,他总算是参与“霸王”计划了,哪怕仅仅是提一点别人不一定接受的意见。   巴顿看到的“霸王”计划,已不是摩根将军最早制定的那一个,那个最初计划曾遭到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一致的、强烈的反对。眼下这个计划是在蒙哥马利的全面主持下制定的。   “霸王”计划规定的战役目标是一个明确而有限的目标,登陆目的在于“夺取并确立一块在法国大陆的滩头占领区,然后进一步扩大战果”。   登陆将分两个阶段进行:   第一阶段行动代号为“海王星”,主要指最早的登陆战役,包括在“卡昂地区开辟飞机场和占领瑟堡港”。   第二阶段才是“霸王”战役的重点,要求扩大第一阶段的战果,包括布列塔尼半岛、卢瓦尔河以南的所有港口以及卢瓦尔河和塞纳河之间的地区。   计划规定战役时间为90天,至于90天以后,即下一阶段怎样行动,没有拟定预案。   计划还给美国部队、英国部队分别制定了作战方案。同时还明确指出,最初的登陆战役由美第1集团军和英第2集团军联合实施,这两支集团军受蒙哥马利将军领导的第21集团军群统一指挥。   计划对巴顿和第3集团军做了如下安排:他们将在登陆日开始后15天至60天之间越过科唐坦半岛登陆。其任务分两阶段完成:第一阶段占领布列塔尼半岛,控制岛上各港口;第二阶段,扫清布列塔尼的残敌,而后集中在美第1集团军右翼,向东独立作战,或与第1集团军协同,或者在有可能实现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时向卢瓦尔以南迂回。   看了这份计划后,巴顿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伤害和污辱,在登陆西欧那个永载史册的日子里,他不能亲自指挥一支作战部队,而仍留在英格兰担任那个可怜的骗局中的主角,对此他只能报以苦笑。惟一值得欣慰的是,计划明确了他和第3集团军的作战任务,表明这次战役还有他的份,这使他多少好受些。   欣慰之余,巴顿感到计划还有某种缺陷,具体是什么,他一时还讲不清楚。回到第3集团军司令部,他苦思冥想,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一、计划没有关照下一阶段,它仅仅停留在占领扩大滩头占领区上,而没有想到德军可能会遭到决定性失败;二、计划中的英军方案过于乐观,因为英军的对手将是德军主力,他们很可能被德军阻住,无法前进,甚至可能被打败。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计划中也没有提及。   巴顿立即行动起来,他设计了一个自己的计划,并称之为“第三计划”。该计划的主要内容是不管英国第2集团军发生什么情况,美军都可以凭本身的力量去推动战役的发展。计划还考虑到,如第1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同时受阻,则可让第3集团军在加莱登陆并保持向前推进的势头。   巴顿把这份计划交给了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比特尔·史密斯,想通过他将该计划转呈艾森豪威尔。谁知该计划竟如石沉大海。巴顿没想到,他这样指手画脚,正触到了蒙哥马利的痛处。蒙哥马利一直独揽着制定“霸王”计划的大权,他已经把这看作是自己在这次大战中的最高荣誉,岂能容他人插手。   巴顿计划的最终下场是被锁在诺福克大厦的一个镀金文件柜里束之高阁,而“霸王”战役的最终胜利则比原计划推迟了将近一个月。   巴顿知道别人不欢迎自己开口,索性也就不再理会此事,集中精力去训练他的第3集团军。可是,就在这时,倒霉到顶的巴顿又两次陷入困境,差一点将他彻底葬送。   第一次是他涉嫌下令屠杀战俘事件。   这件事最早要追溯到西西里战役。当时,他麾下的第45师是一支刚由国内开来、初次参战的部队。为了给他们打气,巴顿再次运用了他煽动力极强的演说才能,要他们迅猛地、凶狠地、不留情面地对待敌人,甚至提到要“杀死那些愚蠢的胆敢和我们对抗的老百姓。”巴顿这些夸张的语言,原本是要给士兵们鼓气,没想到却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结果,就是这个第45师,在1943年7月的战斗中,连续发生了屠杀德国战俘事件。英美两国的战地记者对此都有记载。   英国战地记者亚利山大·克利福德说,他看到一大群德国兵爬上科索米机场的柏油路向美军投降时,第45师士兵用重机枪将他们几乎全部击毙,仅有两三人幸存。后来,他说他又看到这伙人用同样的方式杀死了60名意大利战俘。   美国战地记者克拉克·李的报道更为详尽。他说,7月14日那天,在布特拉机场附近,美国180团第1连陆军上尉杰里·康普顿从隐蔽处找出43名德军狙击手,其中38人穿着军装,5人为老百姓装束。由于仗打得窝囊,该上尉命令这些战俘在谷仓前列队站成一排,用机枪将他们全部打死。   同一天,该团第3连中士巴里·威斯特奉上级命令押送36名俘虏去后方,黄昏降临时,他由于恐惧将这批战俘全部击毙在路边。   布莱德雷得到这些恐怖的消息后,立刻将情况告诉了巴顿,巴顿则认为新闻记者有些言过其实,并且不无讽刺地在日记里写下这样一句话:这位上尉“大错特错的是以残酷的排列成队的方式”杀死了大批俘虏。巴顿告诉布莱德雷:“让那名军官想法证实这些俘虏都是狙击手,或说他们企图逃跑,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布莱德雷还是对此事作了调查,8月9日,布莱德雷告诉巴顿,康普顿上尉和威斯特中士必须接受审判。巴顿对此未置可否。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几个月后,当巴顿在英国训练第3集团军时,这件事又被提了出来。原来,两名被告在答辩时,把巴顿牵扯了进来。他们说,巴顿曾经告诉他们:“如果我们离敌人只有200码,他们还在抵抗,那他们就失去了生存的权利。”谈到狙击手,巴顿还说过:“当你们受到狙击,特别是从背后的狙击时,你们就必须歼灭这些狙击手。”   陆军部派监察官从华盛顿赶到英国,就这项指控进行了专门调查,巴顿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煞费苦心地准备了辩护词,指出两名被告是有意曲解他所说的话的原意,意在混淆是非。同时,他还很有说服力地提到,他本人的女婿沃特斯上校已被德军俘虏,他不会不审慎,去做可能引起德国人报复的事。   调查的最后结论是:巴顿与屠杀战俘事件无关。两名被告人都被定了罪,由于战争关系,他们被送回原部队,后来都在战斗中牺牲了。   艾森豪威尔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有过多地批评巴顿,而是给了他一句忠告:“乔治,你说得太多了。”   这次事件,再次给了巴顿一个教训,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努力地管住了自己那张爱惹是生非的嘴。可是,没过多久,那张嘴又给他带来了麻烦,一个更大的麻烦。   4月25日,他在一个以美国兵为对象的妇女俱乐部开幕式上做了一个简短的发言。开会地点是第3集团军司令部所在的纳兹福德。   最初,他出于谨慎谢绝了让他发表讲话的邀请,可是盛情难却,最后还是站出来,同意说几句。首先,他表示自己是以非官方身份前来参加这次集会的,并提出不要发表有关他形象的照片,并严禁记录。接着,他讲起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极为夸赞英国妇女的魅力,尽管他认为英国妇女实际上毫无魅力。巴顿说:“一旦我们的士兵遇见并结识了英国妇女,他们在家信中告诉他们的妻子、女友,你们是多么可爱,美国妇女马上就会妒意大发,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战争。”   说着,他不知不觉地扩大了话题:“统治世界,毫无疑问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神秘使命,当然也包括俄国人。”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差点让巴顿被赶回美国老家。第二天,英国出版协会违背了巴顿的意愿,发表了巴顿的讲话,并且删去了“俄国人”三个字,这一下子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就是所谓的“纳兹福德事件”。华盛顿的一些报纸批评巴顿是“说错话的头号人物”、“难以调教的孩子”。马歇尔也给盟军最高司令部发来电报,他说:“我们刚刚获得批准享有永久官阶的名单,其中包括比德尔·史密斯和巴顿,我担心由于这件事,他们俩都有可能被刷下来。”   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巴顿既感到气愤,又觉得委屈,同时也有一些惊恐感。在给女儿的信中,巴顿这样写道:“耶稣受难只有一夜,而我却苦海无边。”眼下,他只能毫无作为地坐在那里,等待命运之手对他的拨弄。   艾森豪威尔对巴顿的态度非常矛盾,一方面他觉得不能因一件小事(实际上是一则歪曲的报道)而丧失一员虎将,另一方面他又怕巴顿还会给他惹出什么乱子。于是,他很狡猾地把皮球踢到了马歇尔那里。在给马歇尔的电报中,他这样说:“尽管事实证明巴顿具有指挥战斗的才干,但仍保留他的高级指挥权是否明智?”   巴顿捅的娄子太大了,马歇尔觉得不便做出明确指示,他向艾森豪威尔回电,强调他才是“霸王”战役的负责人,并暗示:“巴顿是惟一能够胜任他现任职务的军队指挥官。”   得到马歇尔这样的暗示后,艾森豪威尔下了决心。5月1日,巴顿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被召到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艾森豪威尔开门见山地说:“乔治,你知道,你已经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困境。”   巴顿非常恭敬地答道:“艾克,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重要得多。如果为了救我而使你受到伤害的话,那就把我抛出去好了!”   艾森豪威尔望了巴顿一眼,他接下来的讲话让巴顿非常感动:“乔治,尽管你的轻率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但我还是做出了对你有利的决定,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的指挥官,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再出错了。”   巴顿终于得救了。认真说来,真正使他受害的是他自己,而最后救了他的也还是他自己,因为谁都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他是不可缺少的一员虎将。眼下,“霸王”战役就要临近了,将星黯淡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巴顿将要以他光耀史册的赫赫战功向人们证明:艾森豪威尔作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第七章  席卷欧陆的狂飙   1. “眼镜蛇”在行动   1944年6月6日凌晨,英、美军队开始向法国诺曼底海滩进攻。三个空降师首先着陆,接着在海军舰船掩护下,大批登陆部队抢滩上陆。人们盼望已久的开辟第二战场的战役——诺曼底登陆战役打响了。   盟国大军神兵突至,打了德军一个猝不及防。在战役的最初阶段,德军未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结果盟军以比较小的代价夺取巩固了三个登陆场,并在6月8日将它们连为一体。   如梦初醒的德军,很快调整好了防御并展开了积极的反攻,试图将登陆的盟军统统赶下大海去喂鲨鱼。交战双方在诺曼底一带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战役呈现胶着状态。   诺曼底战事正酣,而巴顿却像一个足球场边的替补队员,只有坐在冷板凳上看别人热闹的份儿。此刻他正呆在远离战场的英国中部,那里是一派田园风光,空气中没有一丝能让人振奋的硝烟味。巴顿担心,他就要被这场战争遗忘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7月1日清晨,他的脚莫明其妙地被一块防空帘砸伤。接着,房东的儿媳又被他部队的卡车撞死。最后,又有传言说,第3集团军在月底前乃至8月份都不会投入战斗。这个传闻令巴顿非常烦躁不安,他说:“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在我投入进攻以前,战斗就会结束,时间的拖延对我非常不利。”为了使自己进入正常的精神状态,他开始在流动指挥车中睡觉,并经常挎着枪,摆出一副临战姿态。   一些天来,他一直通过一幅普通的法国游览地图关注着战斗的进展。他认为,他所看到的迹象表明,战役正陷入僵局。美军的进展十分迟缓,而英军也在卡昂地区踏步不前。对于蒙哥马利和布莱德雷为打破这种僵局所做的努力,巴顿则更为吃惊。6月30日,蒙哥马利发布指令,命令美第1集团军向南推进,用布莱德雷的话说叫“从芳草如茵的诺曼底牧场迅速推进到塞纳河沉睡的两岸”,而英第2集团军则继续留在“波状起伏不定的平原”卡昂,把德军主力吸引过来。   从理论上讲,蒙哥马利和布莱德雷的计划没有什么毛病。但问题是,第1集团军所要通过的地区非同寻常,对这一带的地形,巴顿太熟悉了。1913年,他曾同妻子比阿特丽斯勘察过那儿的每一寸土地。比阿特丽斯曾将这次勘察称为他们的第二次蜜月。1917年,巴顿在训练坦克部队时,又一次勘察了该地。那儿溪流沼泽密布,河流沟渠纵横,杂草灌木丛生。战争时期,这一切都是令人生畏的。尽管这一地区德国守军较弱,但仅这些天然屏障便足以抵上几个精锐师的兵力。巴顿认为派遣部队通过这一地区简直是疯了。   艾森豪威尔对“霸王”战役的进展落后于计划,也非常不满。这时候,他决定尽快起用美军的头号猛将巴顿,以打破现在的僵局。   前些日子,艾森豪威尔所以让巴顿在英国按兵不动,是有他的考虑的:第一,巴顿在“霸王”战役中的任务不是抢占滩头阵地,而是向内陆扩张战果;第二,继续实施“坚韧”诱骗计划,分散德国人的注意力。如今,巴顿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7月2日晨,巴顿接到了让他前往法国的通知。巴顿立刻赶往伦敦,料理完各项事务后,于7月6日飞往诺曼底。   巴顿像是一位腰缠万贯的巨富前往法国旅游一样,投入了战斗。随他一起参加这次战斗的,还有他的爱犬威利和《诺曼征服史》这本书。   在四架P-47战斗机的护航下,巴顿的C-47飞机破云穿雾,很快降落在诺曼底海滩。32年前,巴顿参加完奥运会返回美国途中,第一次光临此地,现在,为取得战争领域的这块金牌,巴顿再次来到此地。   在布莱德雷的司令部里,巴顿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但巴顿感到,布莱德雷似乎没有使用第3集团军的意思。为此,他再次感到受了冷落,失望不已。   由于第3集团军还在集结之中,布莱德雷又不让巴顿参与制订计划,因此,巴顿在诺曼底仍然只能坐在冷板凳上,心急火燎地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布莱德雷的攻势只取得了缓慢而吃力的进展,正像巴顿所预料的那样,自然障碍增加了美军进攻的难度,使他们只能一寸一寸地挪进,担负主要进攻任务的美第8军经过12天的激烈战斗,只推进了8英里,便难以为继,停止了进攻。   眼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攻势遭到失败,布莱德雷意识到他在科唐坦半岛的中部地区打不下去了,决定取消这一攻势,代之以一个更大胆、更坚定的计划——“眼镜蛇”作战计划。   根据这一计划,布莱德雷要集中他的地面力量,加上空中优势,对德军防线实施狭窄正面突破。布莱德雷从上一次攻势受挫中汲取了教训,“眼镜蛇”无论从构思,还是后来的实施上,都是卓越和高超的,“欧洲后来发生的大部分战役是在它的基础上发展过来的”,布莱德雷也因此为自己赢得了荣誉。   布莱德雷不会把巴顿丢下不管。他决定让第3集团军尽快投入战斗,他找来了正沮丧不已的巴顿。巴顿刚刚接到盟军地面指挥官蒙哥马利的一项命令,该命令说,在盟军到达阿弗朗什之前,第3集团军不得投入战斗。布莱德雷可不管这些,他告诉巴顿:“不要担心,乔治,我从未见过这份命令,我将尽快让第3集团军投入战斗。”   对于“眼镜蛇”计划,巴顿最初持一种怀疑态度。因为该计划所要实现的战役目标与上一次攻势完全一样——打开进入布列塔尼半岛的大门。但是,当他仔细研究了这一计划的内容之后,他对这个计划热心起来。   巴顿发现,这个计划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强调使用装甲部队、沿公路网纵向进攻、通过狭窄走廊实施突破。他有理由相信,这个计划是他的“一号作品”的翻版,或者至少受到它的启发,只是稍微审慎些。布莱德雷不是巴顿,他不可能像巴顿那样走得那么远。   “一号作品”是巴顿在来诺曼底前,在他的地图上草拟的一份极富想象力、创造力的计划。该计划提出两个基本方案:第一方案是,在诺曼底登陆的同时,以一个暂编军在莫尔莱登陆,对德军形成钳击之势,使盟军尽快突破滩头阵地,转入机动作战。第二方案是,盟军在诺曼底夺取滩头阵地后,使用装甲部队,沿公路网纵向前进,通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地带向纵深挺进,迅速突破阿弗朗什。采取这一方案,必不可少地要损失大量的坦克,但是只需48小时就可达到作战目的。这个计划当时没有被采纳,巴顿为此曾气愤地对秘书说:“只要他们允许我执行这个计划,我敢肯定我可以将战役时间缩短一半。即便功劳一点不归我,我也不在乎。”   “眼镜蛇”计划同巴顿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如果它的实施得以在德军防线上打开一个突破口的话,巴顿的部队就可以投入战斗了。由于这个原因,加上巴顿觉得自己对“眼镜蛇”拥有一份发明权,所以,在7月16日的高级参谋会议上,巴顿向其中的一些人传达了这一计划,并强调,该计划仍属机密,一定要守口如瓶。   这帮参谋都是巴顿坚定的支持者,又都是拟订计划的行家里手,听过传达之后,他们中的多数人都认为布莱德雷侵犯了巴顿的“版权”为此愤愤不平。结果导致了一段令人很不愉快的插曲。   第3集团军的新闻发布官布莱克尼上校把“眼镜蛇”计划告诉了记者,并用极具暗示意味的话语表明该计划最早出自巴顿。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向来温和的布莱德雷气得暴跳如雷,一是如此重要的作战计划被随便泄露了,二是有人竟要同他争夺“眼镜蛇”计划的发明权,因此他对巴顿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指责。   巴顿对部属的胡闹也非常恼火,但他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他,因此,当他面对布莱德雷的指责时,态度之谦恭令布莱德雷难以置信。   风波暂时平息了。但布莱德雷对巴顿的疑虑无法消除。在对巴顿的使用上,他采取了一种“既用又不用”的策略,让他领导着一个有名无实的庞大机构,同时又把他排除在真正的指挥机构之外。   此后的一段时间,是巴顿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小杜弗河附近的第3集团军的司令部里,时常传来巴顿骂娘声。7月20日,有消息传来,德国国防军军官企图暗杀希特勒,巴顿有理由担心战争可能会在由此引起的一场混乱中突然结束。巴顿再也坐不住了,他跑到布莱德雷的第1集团军指挥部,向他恳求:“看在上帝份上,布莱德雷,你得让我在战争结束以前投入战斗。否则,我非死在这里不可。”   布莱德雷没有同意让巴顿和第3集团军立即投入战斗,但他保证,“眼镜蛇”战役后,第3集团军将有打不完的仗。   “眼镜蛇”战役原定于7月24日开始,由于阴雨,空军无法出动给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和掩护,被迫推迟了一天。   7月25日,也就是进攻欧洲开始日后的第七周,天气好转。“眼镜蛇”作战行动正式开始。   在5英里长、1英里宽的地区,盟军第八、第九航空兵部队出动二千多架次飞机,炸弹4700吨。诺曼底一片火海。   在轰炸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情况,一些炸弹未击中德军目标,反而错投到美军阵地上,造成己方人员伤亡,特别是接替巴顿出任虚构的第1集团军群的麦克奈尔将军也被当场炸死。但总的来说,这种饱和轰炸,达到了预期的战术效果。当柯林斯将军的第7军发起进攻后,发现德军的抵抗简直是一团糟。于是,他当机立断,把所有的预备队都用上了,属于第3集团军的第8军也加入了战斗序列。战斗进行得如此顺利,到7月27日,“眼镜蛇”作战计划的基本目标已全部实现。   布莱德雷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下一步用不用巴顿。由于猜忌还未消除,布莱德雷当时“渴望把此战仅限于第1集团军”,但他又是现场的指挥官,他知道“眼镜蛇”战役后,要扩大突破的战果,巴顿已必不可少。怎样安排巴顿呢?布莱德雷为此煞费了一番苦心。   7月28日,布莱德雷下令,让巴顿以第1集团军副司令的身份去监督第8军扩大战果,并尽快使第15军投入战斗。同时,布莱德雷强调,在第3集团军正式投入战斗以前,巴顿还不能负责第8军,他把这解释为“一种行政上的权宜之计”。   布莱德雷的意图是很清楚的,他是在利用巴顿求战心切的心理,榨取他的油水,既要巴顿为他卖力地干,又要严格限制他的影响。   对巴顿来说,能参加战斗便意味着一切,他可不在乎这些鸡虫得失。对于自己近乎降级使用的安排,他毫不在意。两年前,他就曾经说过:   “只要能让我参加战斗,我甘当一名少尉。”   巴顿立刻带着参谋长加菲将军赶往第8军司令部。   监督单独的一个军(名义上不是指挥),同指挥一支集团军相去甚远,但巴顿很知足,他已把第8军当成演奏他的战争前奏曲的理想乐器,乐谱早就存在他的脑子里了。   由于交通阻塞,第8军的推进速度已大为减慢。巴顿来到第8军后,将米德尔顿原来的部署颠了一个个儿,原先用作预备队的第4、第6装甲师被调上来担任前锋,目标直指布列塔尼的门户——阿弗朗什。   7月29日,两个装甲师快速出击,战斗进展之快,令敌我双方都感到不可思议。到第二天,第4装甲师就攻占了阿弗朗什,第6装甲师则攻占了格朗维尔。这样惊人的速度,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快速的行军。   巴顿没有让自己创造的奇迹捆住手脚,他命令部队继续向南进攻,占领河流渡口。7月31日,两个装甲师很好地完成了这一任务,该地区的交通要冲蓬托勃尔桥落入美军手里,这里有3条公路,分别通往西面的布列塔尼、南面的卢瓦尔和东面的塞纳河。当晚,美军又夺取了塞纳河上的两个水坝,避免了德军毁坝放水、阻止美军行动的可能性。至此,布列塔尼的门户洞开,注定要成为盟军案板上的鱼肉。   比辉煌的战果更令人可喜的是,布莱德雷和巴顿之间的隔阂也消除了。在巴顿的一生中,只有这一次他牢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以德报怨,以坦荡的胸怀化解了布莱德雷对他的疑虑。在接到胜利的消息后,布莱德雷立刻打电话向巴顿表示祝贺,他怀着愧疚之情,友好地向巴顿表示:“等战争一结束,我就陪你周游你所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   从此,布莱德雷感到他已无法离开巴顿了。共同的作战实践使他们之间抛弃前嫌,结成了牢固的友谊,令人吃惊,令人羡慕。   2. 横扫布列塔尼   1944年8月1日,对巴顿来说,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一天。第3集团军正式地、独立地、全部地投入了战斗。   这一天,艾森豪威尔正式接管了盟国地面部队的总指挥权,统一指挥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群和布莱德雷的第12集团军群。美国第12集团军群由第1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组成,霍奇斯接替布莱德雷出任第1集团军司令,巴顿的第3集团军也正式组建完成,下辖第8军、第15军、第20军和第12军。为了给德国人一个意外的打击,艾森豪威尔决定:第3集团军暂时仍是一支“黑军”,属高级机密,部队暂不使用新肩章和标志,并对舆论界严格封锁消息。所以,当巴顿领着第3集团军狠揍德国人的时候,希特勒仍在询问他的情报部门:“巴顿在哪里?”   在第3集团军投入交战的那一天,诺曼底的战局对交战双方来说,都是混乱不堪和令人眼花缭乱的。   前线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从阿弗朗什下端的海边起,一直蜿蜒伸长至卡昂东北部的英吉利海峡。盟军此时在诺曼底已有100万的兵力,被编成十个军,另有三个军可招之即来。德第7集团军的三个军和西线装甲集团军的四个军,部署在从塞厄河畔的布拉塞往东延伸的整条战线上,东重西轻,尤其战线的最西部几乎是一片空白。德军防线上的缺口已越来越大,德军的抵抗仍很顽强,但是他们已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   在这样一种已急剧变化了的形势面前,第3集团军所受领的第一个任务仍是“霸王”计划中所规定的布列塔尼,即由阿弗朗什周围地区向南推进,直插雷恩,然后挥师向西,横扫布列塔尼,夺取半岛上的港口。   巴顿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夺取港口的意义已不像“霸王”战役原先预料的那么重要了,战役重点此时应转到科唐坦以南、西南和东南的广阔地域。因为希特勒此时已经做了放弃布列塔尼的准备,他撤出了那里的所有机动部队,把他们转而布置在盟军进攻的正面,旨在进行正面抵抗,并寻找机会,实施反击。据此,巴顿建议修改战役计划,把主攻方向向左大转弯,将德军挤到塞纳河边的一个大口袋里,然后再拉紧绞索。至于布列塔尼,只需动用一个军的力量便足以完成任务。   巴顿的想法未被布莱德雷所接受,却为艾森豪威尔所默许。事实上,艾森豪威尔此时也正在努力劝说蒙哥马利和布莱德雷把主攻方向转向法国腹地。凭借盟国地面部队总指挥艾森豪威尔将军撑腰,巴顿决心按自己想法干下去了。   8月1日下午,第3集团军按巴顿的计划投入战斗。对原主攻目标布列塔尼,巴顿只派了第8军,并限定他们在5天内拿下布列塔尼最南端的布雷斯特。巴顿认为,“布列塔尼之敌已如风中残烛,不堪一击,战斗可以迅速解决”,5天时间绰绰有余。为此,他同对此持怀疑态度的蒙哥马利打了一个“豪赌”,赌注5英镑,巴顿认为自己赢定了。巴顿同时规定,在第8军进入布列塔尼的同时,第3集团军其他各军一律转向东线作战。   当天,第8军在巴顿的亲自指挥下,冲过阿弗朗什山口,如下山之虎直扑布列塔尼。   巴顿同第8军军长米德尔顿,在战术运用问题上再次发生争执。像在“眼镜蛇”战役中一样,米德尔顿再次把装甲兵放在步兵后面,巴顿对此无法容忍,再一次干预指挥,把米德尔顿的部署颠倒过来,让装甲师打前锋。第六装甲师师长格罗在战术观点上,属于巴顿一派,巴顿派他孤军直指200英里外的布罗斯特,格罗对此欣然受命,立刻行动起来,到8月3日,他已推进至距布雷斯特只有100英里的卢代阿克。   就在这时,布莱德雷来到第8军司令部,米德尔顿立即向他诉苦,并耸人听闻地说:“我那8万士兵会陷入包围和孤立,面临灭顶之灾。”   布莱德雷被巴顿冒险的战术行动惊呆了,也被他如此一意孤行激怒了,他气愤地说:“乔治这个混蛋就知道冒险,而不知道战术的重要和集体的配合行动,为追逐个人名利,他一味地命令部队往前冲,甚至不惜危及整个战役。我不管是明天还是10天之后拿下布雷斯特,我们不能铤而走险,暴露自己的翼侧。”   于是,在布莱德雷的支持下,米德尔顿向格罗发去命令:部队立即集结,原路返回,攻占迪南,为全军大规模进攻圣马洛创造条件。   格罗被这道命令气疯了,但也无可奈何,他只能遵命行事。   8月4日上午11时,正当格罗同参谋们一起研究进攻迪南的计划时,怒气冲冲的巴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谁的混帐主意?”巴顿在咆哮。   “是布莱德雷和米德尔顿的命令,将军。”   “米德尔顿真是个优秀的步兵啊!从现在起,你不需要理会任何让你停止前进的命令,除非是我下的。你马上向布雷斯特前进,我去替你解释。记住,让敌人去担心侧翼,而不是我们。”   “是,将军。”格罗一脸欣喜。   第6装甲师立刻行动起来,星夜兼程地赶往布罗斯特。可是,在他们被浪费的24小时里,德军抓住了喘息之机,布罗斯特的防御得到加强,美军后来不得不花10天的时间,才拿下这座城市。   约翰·伍德的第4装甲师遭到了同第6装甲师相同的命运,在巴顿亲自解除了来自米德尔顿的干预后,该师迅速攻占了瓦恩和洛里昂一线,为全歼布列塔尼之敌创造了条件。   在这种“飓风式”的作战行动中,巴顿的集团军情报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支被称为“禁卫骑兵队”的情报队,经常绕过正常渠道直接向集团军情报所汇报,使巴顿及其参谋部能及时、准确地了解战区的情况,巴顿所有那些被人误解为鲁莽、冒险的命令和行动,都是以这些准确的情报为后盾的,决不是头脑发热,胡打蛮干。   战役进行到这个时候,巴顿在一开始就预见到的那些事情,开始为盟军其他高级指挥官所了解:“霸王”计划确实要做大的修正,美军的主要任务应是向东推进,进入欧洲腹地。   布莱德雷再一次理解了巴顿的价值。布莱德雷在给巴顿的新指令中,除要求他继续夺取布列塔尼外,还暗示他可使用第15军和第20军向各个方向进发。   领导者战略战术思想终于取得统一,紧凑有序取代了混乱不堪,将士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被充分调动起来。尤其是巴顿,长期以来勒住他脖子的缰绳被松开了,他可以放开手脚地去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布列塔尼已失去战略意义,巴顿把这碟剩菜整个地交给了米德尔顿,他自己则把目光转向了更为遥远的腹地。一个在法莱斯围歼德军的计划已在他心中形成。   3. 法莱斯,坎尼之梦   盟军主力改向法国腹地进攻后,最初的进展十分顺利。   美第1集团军在霍奇斯将军指挥下,向莫尔坦地区发起强大的攻势,号称德军精锐的第11空降军、第84军和第47装甲军负隅顽抗,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   英第2集团军在登普西将军的领导下,向莫尔坦德军的侧翼发起猛烈的钳式攻势,对第1集团军给予了强有力的配合。   在英美军队的合钳过程中,德军左支右绌,力不从心,其右翼开始溃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巴顿抓住这个时机,立刻调动他的装甲部队迅速插进,长驱直入。至8月6日,第15军已抵马延河一线,第20军到达卢瓦尔河。接着,第15军又由东南转向东进军,攻占勒芒,与友邻部队一起对勒芒以北法莱斯地区的德军形成合围之势。   巴顿欣喜地看到,他有可能在法莱斯地区圆一个梦,一个从公元前261年起,几乎每一个将军都有的梦,重现坎尼之战的梦。   公元前261年,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古迦太基最伟大的军事统帅汉尼拔在坎尼同数倍于己的罗马军团相遇,他以中路牵制、两翼迂回包围的战术,合围并全歼了对手,创造了战争史上空前的奇迹。从此,坎尼之战作为辉煌的战例,为一代又一代的军事家所效仿。苏德战争初期,古德里安用他的装甲集群在基辅上演了一出现代坎尼之战,苏西南方面军被合围,损失惨重。如今,法莱斯又出现了重演坎尼之战的机会。   正在巴顿思考着怎样获得汉尼拔式的荣耀时,他突然得到了一份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报:   德军将在莫尔坦地区进行大规模反攻。   就军事常识而言,在绝对优势的盟军大举进攻面前,希特勒所能做出的选择,要么是全面撤退,要么是收缩战线。但战争狂人希特勒不是那种按常规行事的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对此已有详尽的记载,莫尔坦反攻的想法并不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同后来的阿登反扑相比,它或许只能算是一场豪赌前的试手气。   莫尔坦反攻计划是希特勒在他东普鲁士堡的司令部里想出来的。前线侦察情况表明:盟军(其实就是第3集团军)进展过速,战线过长,翼侧完全暴露无余,希特勒决心利用这个“空前绝后的、全面扭转战局的天赐良机”,让第7集团军突破莫尔坦与阿弗朗什之间的美军战线,并向前推进至海边,切断布列塔尼的美军后路,一举歼灭之。希特勒狂妄地以为,这一攻势将给他带来一生中最大的胜利,将盟军的“霸王”作战彻底粉碎。他向部下疯狂地叫嚣:“向敌军完全暴露的地区进攻,要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惟一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巴顿的情报清楚地表明,德军能投入这次反攻的只有严重缺编的四个师,不足为虑,因此,他一面以三寸不烂之舌应付布莱德雷的警告,一面在他分散的战线上继续展开作战行动。为防万一,他还是命令第80步兵师、法第2装甲师和第35师在圣希拉尔附近待命。   8月7日拂晓刚过,在冯·克鲁格将军指挥下,德军发动了反攻,并取得了初步成果:大批德军装甲部队插入了美第7军和第19军的结合部,越过了莫尔坦,直扑儒维尼和勒梅斯尼尔—托维一线。   布莱德雷迅速、冷静地稳定了局势。美军强大的航空兵火力打得德军损失惨重,士气一落千丈;地面部队在火炮和坦克炮火力支援下,以压倒的优势顶住了德军进攻的势头,并且,后续部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开来。   德军第一天的攻势受挫后,希特勒贼心不死,他不顾克鲁格的反对,命令德军于11日发起第二次攻势,结果遭到美第1集团军的迎头痛击,霍奇斯将军不仅收复了失地,而且向德军防线纵深展开了进攻。8月12日,德军的反扑彻底宣告失败。   当德军把赌注压到莫尔坦战役时,巴顿并没有放弃他的坎尼之梦,利用德军发动正面进攻之机,第3集团军按巴顿的命令,对德军实施了侧翼迂回。   和巴顿一样做着坎尼之梦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蒙哥马利,另一个是布莱德雷。   早在8月4日,蒙哥马利在一份“总的战局与指令”的文件中,提出了一个围歼塞纳河以西德军的计划。该计划要求以正面的盟军将德军牵制在法莱斯和莫尔坦一带,盟军两翼对德军实施迂回包围。巴顿的第15军担任追击的先锋,占领勒芒后向北推进,在左翼推进的加拿大部队则向南朝法莱斯和阿让唐推进,两军会合,封闭德军退路。   布莱德雷的梦做得稍晚一些。8月7日,在德军发动莫尔坦反扑的当天,他通过对战局变化的研究,欣喜地看到“德军由于发起这场进攻,反而招致了从南北两方受到包围的危险”。布莱德雷一向以稳健著称,因此他不赞成蒙哥马利和巴顿的远距离迂回包围的做法,主张采取近距离合围战术。经过交涉和进一步研究之后,最后他还是基本接受了蒙哥马利和巴顿的方案,决定对德军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8月9日,巴顿接到了布莱德雷的命令后,当即向第15军发布了一道具有历史意义的命令:   “沿勒芒—阿朗松—塞厄斯轴线进行的下一阶段战斗的目的是:将迄今仍在沿英吉利海峡一线同盟军对峙的德军赶至巴黎和鲁昂之间的塞纳河边。   “根据此计划,你部要沿勒芒—阿朗松—塞厄斯轴线前进,目的是首先夺取塞厄斯—卡鲁热一线,包括塞厄斯和卡鲁热两城;现将第5装甲师和第79、第90步兵师及法国第2装甲师划归你部,供你部准备向纵深推进之用。你的作用现在是,将来也仍然是歼灭德军于你的前沿。”   这道具有历史意义的文件,最后没能创造历史,法莱斯之战最终没有成为现代坎尼合围战,但过错不在巴顿。   二千多年前,汉尼拔曾经指出:战争往往受到机遇的因素和不可捉摸的人的因素的制约。在巴顿圆现代坎尼之梦的关键日子里,他很不幸地遇到这两个因素同时对己不利的局面。   第15军军长海斯里普对巴顿这一指令的潜台词,心领神会,于9日当天就开始了进军。第二天,部队到达阿朗松和塞厄斯,并开始执行巴顿的命令。   8月11日,巴顿离开自己的指挥部,在参谋长加菲将军的陪同下,视察了设在勒芒以北的第15军司令部,接着又巡视了第79师、第5装甲师和第90师。最后,他去找勒克莱尔将军。   勒克莱尔指挥的是法国第2装甲师,他是法国人心目中的传奇英雄。第2装甲师曾在北非接受过战火的洗礼,又在英国受过严格的整训,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如今,他们在失去的国土上作战,早就憋足了一口气,迫切要求杀敌复仇的机会,以恢复法兰西的光荣。这样一支部队被编进第3集团军,巴顿感到如虎添翼。   8月11日这一天,美法军队向前推进了15英里,离阿让唐只有一半的路程了。直到这时,德军统帅部才发现形势的严峻性,意识到有被盟军合围的危险,遂停止了莫尔坦反扑,将装甲部队向阿让唐方向紧急调动,但为时已晚,阿让唐此时已乱成一锅粥,防御薄弱得只需轻轻一扯便能撕得粉碎。对巴顿来说,这是他眼中的一道小菜,他已经向部队宣布:8月12日的目标就是阿让唐。   可是,巴顿居然没有吃下这道小菜,德军脆弱的防线居然被守住了。   这也许不可思议,但原因非常简单,“德军所以能守住,并非由于它的能力,而是因为美军突然停止了进攻”。   硬生生拽住第3集团军前进步伐的是几声清脆的电话铃声,1944年8月13日上午11时30分,它在圣詹姆斯巴顿的战场指挥所里响起。   打电话的是布莱德雷的参谋长利文·艾伦少将,巴顿不在办公室里,加菲将军替他接了电话。艾伦告诉加菲:“布莱德雷将军让我通知巴顿将军,在任何情况下不得超越英、美军队在法莱斯—阿让唐一线的战区分界线,第15军的推进必须止于阿让唐—塞厄斯一线。”   加菲把情况向巴顿做了汇报,巴顿知道,这意味着他的部队将在唾手可得的阿让唐前原地踏步,这令他非常恼火,他不明白布莱德雷为什么要下这样一道命令,他无论如何感到无法理解。于是,他给第12集团军群打去电话,试图说服布莱德雷收回成命。   巴顿不是布莱德雷,他不了解布莱德雷的苦衷。对布莱德雷来说,下达这样一道命令(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自有他的原因。   首先,他得照顾美、英两军的团结。双方虽然联合对德作战,但彼此间的对立情绪也很严重。在制定这一两翼迂回计划时,双方曾确定以阿让唐为分界线,在那里会合完成合围。但是,由于英军方面遭到了德军极其顽强的抵抗,当巴顿到阿让唐时,英军仍在很远以外挪进。形势很清楚,如果巴顿继续进攻,那么整个法莱斯将成为美军的盘中大餐,而这也恰恰是蒙哥马利的梦中美味。布莱德雷有理由担心这会激化已有的对立情绪,甚至不排除在美军越过战斗分界线时,两军之间发生冲突。   其次,布莱德雷同巴顿不同,在军事思想上,他是稳健派,是侧翼安全论的坚定信奉者。如果说巴顿更重视速度的话,他则更重视安全,这一点上,他同蒙哥马利倒有一些相似之处。因此,布莱德雷认为,如果让第15军向法莱斯推进,该军战线将突然加长40英里,两翼完全暴露,很容易被德军拦腰切断。   第三,越过阿让唐就是盟军的轰炸区,“眼镜蛇”战役中美军遭己方飞机误炸的惨剧,布莱德雷记忆犹新,麦克奈尔将军的死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巴顿的请求被转到布莱德雷那里。布莱德雷当时正在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于是他就巴顿的请求同艾森豪威尔一起进行了商量。艾森豪威尔本来是一心盼着将德军围而歼之的,但看到巴顿如此孤军深入,他也被虚构出来的危险吓住了,于是,他同意了布莱德雷的主张,当即亲笔签发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巴顿的请求被彻底否定了,他只能在阿让唐阵地上,坐等着加拿大集团军前来会合。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痛歼德军的良机也仍未消失。可是,8月14日,布莱德雷又发布了一道错误的命令,把大好机会彻底葬送了。   根据英国情报机关提供的情报,布莱德雷错误地认为法莱斯—阿让唐口袋里的德军主力已经逃出包围圈。因此,他命令在阿让唐只留下二个师等候与加军会师,主力部队则转到东北方向追击德军。结果,8月19日,当美军与加军会师完成合围之后,才发现德军主力12个师还在他们的口袋里,可是由于兵力不足,口袋无法扎紧,20日至21日间,4万多名德军成功地从包围圈中突围出去。现代坎尼之梦最终还是一个梦。   事后,布莱德雷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为此感到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巴顿批评他“有疑即停”,他诚恳地接受了这一指责。   昔时已去,来日当追。懊悔也罢,遗憾也罢,对巴顿以及盟军所有将士来说,法莱斯已成为过去,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新的战斗。在这场新的战斗中,他们将把法莱斯的漏网之鱼同塞纳河的猎物一口吃掉。   4. 塞纳河大围歼   1944年8月14日,这是巴顿和第3集团军在法国正式参战两星期的日子。在这两星期里,他们从阿弗朗什向东推进了150英里,解放了大片法国领土,巴顿不无自豪地宣称“第3集团军比有史以来的任何其他军队都前进得更快、更远”。   但是,直到这时,巴顿和他的第3集团军仍然被人为的“保密”关在无法见人的黑房子里,所有各级的战报和新闻中,都找不到有关他们的一点记载,就连比阿特丽斯也无法知道她丈夫的任何准确的消息。当然,凭着一种女性的直觉,她猜到从布列塔尼之战开始,有很多荣誉是属于巴顿的,对此她坚信不疑。   事实上,巴顿及其部队投入战斗不久,德军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了,只有傻瓜才会被继续蒙在鼓里。所谓“保密”,这时早已失去其军事意义,它只能徒增巴顿的痛苦压抑之情,挫伤第3集团军的高昂士气。他们取得了辉煌伟大的胜利,荣耀和桂冠却戴在别人的头上。“这还有一点公正吗?”巴顿发出了呐喊。   布莱德雷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了。在法莱斯战役前,他曾对海斯里普允诺,对第15军解除保密限制。他曾向艾森豪威尔提出这个问题。艾森豪威尔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布莱德雷于是进一步提出,对整个第3集团军解禁,艾森豪威尔却表示反对。他说:   “乔治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在我这可怜的老脑袋瓜上,就剩下几根白发了。让乔治多干些时候再上头条新闻吧!”   巴顿的拥护者们再也不耐烦了,他们强烈地呼吁给巴顿以应有的荣誉。《明星晚报》引用德国新闻社多次披露巴顿在法国的消息,以此证明继续对巴顿进行“保密”是荒谬的。在这种情况下,艾森豪威尔决心对巴顿实行解禁。   8月15日,艾森豪威尔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向全世界宣布:“第3集团军在战斗,指挥这个军的是巴顿将军。”很快,巴顿的名字在西方世界的每家报纸上的头条新闻中播出。   第3集团军在一片颂扬喝彩声中,继续大踏步地前进。   根据巴顿的计划,第3集团军应以最快的速度向塞纳河挺进,并以芒特—加西库尔和埃尔博夫为主要对象进行另一次大包围,向东直取巴黎。   眼下,战局的前景对盟军来说,十分美好,但实际上还存在许多胜负难卜的因素。由于第3集团军几乎是在大踏步地前进,它所进行的真正的战斗并不多,德军的有生力量没有被消灭,局势仍然是飘忽不定的。   在布列塔尼,德军仍在几个港口据点里负隅顽抗,第8军被牵制在这里无法脱身的情况,一直延续到9月份。   在法莱斯,由于最高司令的命令有误,已成瓮中之鳖的德军,奇迹般地逃出至少有4万人之多。有人认为逃出去的有8万人,因为当盟军最后占领这一地区时,只发现1万多具尸体和不多的俘虏。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以后的战斗中,德军不仅能继续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甚至还发动了比莫尔坦战役更大的一次反扑——阿登反扑。   战局仍然模糊,但这没能阻止巴顿按他的战术思想继续大踏步前进。1944年8月,第3集团军装甲铁流实施了胜利大进军。   第12军在吉尔伯特·库克少将的指挥下,占领了圣女贞德的城市——法国南部重要城市奥尔良市;   第20军于8月18日进占历史名城沙特尔,并得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飞机场,该军前锋距巴黎仅有50英里了;   第15军越过了厄尔河,并不战而取德勒。   至此,第三集团军打通了通往巴黎的道路,从三面对巴黎形成了半圆形包围。攻克巴黎指日可待。解放巴黎这座千年古城,对巴顿来说,不仅意味着他军事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项荣誉,而且也是个感情问题,他将亲手洗去这座他热爱的城市所蒙受的玷污。   艾森豪威尔此时却在犹豫,这种犹豫并非出自军事方面的原因。在巴黎附近的这三个军,动用其中任何一个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巴黎。艾森豪威尔主要考虑的是政治和后勤方面的问题。   一则,戴高乐的民族主义情绪很浓,在很多现实问题上,他与盟军都发生了矛盾和冲突。眼下他正坚持首先进入巴黎必须得是法国军队。   二则,盟军后勤供应承受的压力过大。由于巴顿进展过速,盟军的供应线几乎一下子从诺曼底伸到了塞纳河,战略物资的供应,主要是汽油供应已显不足;而一旦解放巴黎,盟军还得每天向400万巴黎居民提供燃料和其他生活必需品,这对本已紧张的供给系统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重负。   再则,德军事实上已放弃了巴黎。从战略上讲,占领巴黎对进攻德国并无多大意义,艾森豪威尔是克劳塞维茨学说的信奉者,一向认为“歼灭敌军胜于夺取土地”。他认为当务之急是绕过巴黎,追歼德军主力,巴黎可以回头再收拾。   8月15日,巴顿得到布莱德雷的命令:第三集团军继续向塞纳河全速推进,粉碎德军逃跑的企图。   巴顿听出了这一命令的潜台词:进攻巴黎与第三集团军无缘。他对此大失所望。他的部下也十分震惊。但作为军人,他们只能服从。   8月17日,第15军由德勒向塞纳河前进了25英里,强占芒特。巴顿的坦克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德军风声鹤唳,一触即溃,退缩至莱桑德利和奎恩间的塞纳河渡口附近。   17日夜间,芒特地区狂风大作。趁着月黑风高,巴顿指挥第79师强渡塞纳河。德军对此完全没有预料。结果,渡河部队基本未遇到抵抗,第79师顺利完成渡河任务。第二天,该师又出其不意地攻占了设在拉罗利的德第13集团军群指挥部,并向刚到达这一地区的德军发起了进攻。至23日,一座能通过各种交通工具的桥梁横跨在塞纳河上。   20日拂晓,第5装甲师开始向西北方向的卢维耶推进。德军在这里的防御力量很弱,但他们利用易守难攻的地形,还是迟滞了第5装甲师整整五天。   与此同时,第19军在左翼向埃尔本夫发起进攻,至25日,全面占领该城。   上述部队完成任务后,全部撤回了原防区为英国第2集团军留出一条畅通的大道,以便他们去封闭韦尔农和莱桑德利之间的塞纳河地段。   作为“美军中顶呱呱的打气人”,巴顿在这段日子里充分发扬了他“事必躬亲”的作风,亲自鼓舞士兵的斗志,鼓励他们克服困难、勇往直前,将军们在他的激励之下,也都亲临战场,不断以个人英勇的行为来鼓舞他们没有战斗经验的部属。   21日,第12军在新任军长埃迪的率领下,继续向前猛冲。第4装甲师巧妙地绕过德军固守的穆塔吉斯,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桑城。桑城的德国守军对此浑然不知,许多军官穿着假日礼服去圣艾蒂安大教堂去做礼拜,结果正好碰上了进城的美军。22日晨,第4装甲师在塞纳河对岸建立了一个桥头堡。几天后,穆塔吉斯的德国守军也被全部肃清,第4装甲师推进到特鲁瓦市郊。   第20军在左翼以同样的气势向默伦至蒙特罗一线推进。21日,第5师粉碎了德军在埃索讷河的防线,次日推进至枫丹白露,23日抵达塞纳河畔的蒙特罗,并占领了渡口,与此同时,第7装甲师的装甲洪流也在向默伦涌去。   至25日,第3集团军已在巴黎以南塞纳河的上游和特鲁瓦河段上占据了四个桥头阵地。   这时候,德国人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面临被围歼的危险。整个8月下旬,他们拼命向东撤退。由于第3集团军早已占领了塞纳河上的大部分渡口,德军重武器、车辆的撤退严重受阻,结果在奎恩的南面和西南面两个河道大转弯处,挤满了急着过河的德军和各种车辆,盟军空军乘机出动,对这两个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空袭,给德军造成了灭顶之灾,击毁坦克二百余辆,其他各式军车近4000辆。要不是友邻部队动作稍慢,使奎恩的缺口未完全封闭,是役几乎要将德军主力完全吃掉。最后,约有近3万的德军再次逃脱覆灭的命运。   在巴顿痛击塞纳河畔德军的同时,已从第3集团军划拨给第1集团军的法第2装甲师,在勒克莱尔将军的率领下,八面威风地开进了巴黎,随即被湮没在欢迎的人群、鲜花、彩带和气球的海洋之中。这一天,巴黎全城狂欢。   巴顿是以酸溜溜的心情关注着这一切的,不过他很快就变得愉快起来,第2装甲师进入巴黎后,逢人便说他们属于第3集团军,而不属于第1集团军。巴顿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巴黎的解放,标志着“霸王”战役正式结束。1944年8月的历史,记载的是巴顿和第3集团军这样辉煌的战绩:他们向前推进了500英里,解放了近4.8万平方公里土地,毙伤俘德军10万余人,摧毁、缴获坦克500辆,火炮200门,而他们自己仅付出1.6万人伤亡的代价。   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奠定了巴顿无可争辩的战神地位。此刻,这位战神没有沾沾自喜,他盯着作战地图,把目光越过塞纳河,指向远方的德国心脏地区,在他心中,一个更加伟大的进军宏图正在酝酿之中。 第八章  最后的较量   1. 步履维艰   “霸王”战役结束以后,第3集团军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是巴顿一直在思索的一个问题。眼下,他已经勾画出一份战役计划的蓝图,这个计划无论从规模还是内容上看,都是非常惊人的,它甚至使巴顿本人都感到吃惊,他把它称之为“必胜的计划”。   “必胜的计划”主要内容是,以第3集团军3个军的力量迅速地渡过塞纳河去,向东挺进,穿过德军空虚的“齐格菲防线”,直抵莱茵河,而后直捣柏林,力争在秋雨把战场变成无法通过的沼泽之前,彻底赢得欧洲战争的胜利。   8月23日,天气阴冷而潮湿。这一天,巴顿把这份“必胜的计划”,交给了布莱德雷。同一天,第15军被调往第1集团军,使巴顿手头现成的军只剩下两个,而凭这个兵力是无法完成“必胜的计划”的,因此巴顿试图说服布莱德雷支持他的计划,并允许他偷偷使用或借用第7军的全部或一部分兵力。   布莱德雷对巴顿的计划基本上表示赞同,因为这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所不同的是他主张使用六至七个军,而巴顿认为三个军就足够了。   眼下,布莱德雷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就要飞往谢尔柏斯特,围绕盟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与蒙哥马利进行一场针锋相对的斗争。   “霸王”计划原来规定,在“霸王”战役基本任务完成后,盟军应在塞纳河边暂时休整,补充损耗,并建立瑟堡和布列塔尼半岛上各港口到塞纳河的后勤补给线,然后再发起下一次进攻。但战局发展之快超出了原来的预料,德军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不堪一击。在这种情况下,艾森豪威尔认为原地休整已无必要。他认为盟军应冲过塞纳河去,把目光瞄向莱茵河。8月19日,他把这一决策告诉了蒙哥马利和布莱德雷,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取得了完全一致的认识。但是,在制定具体的作战方案时,双方出现了分歧。随着事态的发展,这种分歧最终变成了一场将军们之间的“战争”。   蒙哥马利建议渡过塞纳河后,采取“一路突击”,由他率三个集团军(英第2集团军、加拿大集团军和美第1集团军),向鲁尔河方向阿登以北实施进攻。至于巴顿的第3集团军则留在默兹河边坚守阵地。蒙哥马利这一建议,从纯军事观点讲,无可指责。但是,在这一计划的后面,却藏着两层美国人所不能接受的意思:一、按此计划,蒙哥马利将指挥盟军所有地面部队,在事实上架空了艾森豪威尔;二、骁勇善战的第3集团军将变成一支后卫部队,最终打败德国的荣誉之冠将落在英国人头上。   布莱德雷针锋相对,提出分两路进攻的计划。按这一计划,第1集团军只能抽出一个军给蒙哥马利,支援他进攻鲁尔区,而该集团军剩下的几个军则派给第3集团军,支持第3集团军开展第二路进攻。   布莱德雷告诉巴顿,目前他没时间同他讨论“必胜的计划”,他要去谢尔柏斯特,迫使艾森豪威尔在两种计划中作出抉择,这不是一般的计划的抉择,而是两个国家间的抉择。   从巴顿的战术观点来说,他赞同实施“一路突击”,“必胜的计划”所体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思想。不同的是,这种“一路突击”的主角是由第3集团军来唱的。但是,在听了布莱德雷的话后,他转而同布莱德雷站在了一起,因为现在“一路突击”代表的是英国的利益,“两路进攻”代表的是美国利益,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巴顿不会固执地犯糊涂。   8月25日,布莱德雷从艾森豪威尔那儿回来了,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艾森豪威尔仍在考虑两个截然对立的计划,举棋未定。布莱德雷这时已经决定,不管最后确定计划是什么样,他得首先越过塞纳河去。   布莱德雷煞费苦心地下达一项命令,这是一项弹性极大的命令,即部分满足了蒙哥马利的要求,也一定程度地满足了巴顿的要求,并且还可以根据艾森豪威尔最后确定的计划。随机应变,向北向东,可灵活机动。   根据布莱德雷的命令,第1集团军应在默伦和芒特越过塞纳河,向法国北部城市里尔进军,这个方向正是蒙哥马利所主张的进攻方向。   第3集团军此时已拥有七个师,它的任务是分成左右两路,沿巴黎向东的两条公路干线平行追击,目标是梅斯——斯特拉斯堡一线,这与   “必胜的计划”差距很大,但这个方向却是该计划的一部分,巴顿对此还是比较高兴的,他在日记里情绪很高昂地写道:“我坚信,如果我们现在狠狠地打击德军,战争可望在近期结束。”   第3集团军立刻开始了跨越塞纳河的战斗。   8月26日这一天,巴顿先后视察了第20军军部、第5步兵师、第7装甲师和第4装甲师,给他的士兵们打气。在这一天的战斗中,第3集团军在所有战线上大踏步前进,但巴顿并不满意,因为他看到德军的抵抗极其软弱无力,他要求部队以更快的速度推进。   27日,第3集团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推进。   这时,出现了两个令巴顿头疼的问题,显示了某种不好的预兆。   一个问题是,蒙哥马利坚持要在图尔奈实施空降,这一行动占用了为巴顿运送物资的所有飞机,使第3集团军本已紧张的燃料和物资供应更加吃紧。   第二个问题是,担任翼侧保护的法第2装甲师的官兵,大都掉进了温柔之乡,此时仍在巴黎的酒馆里大吃大喝,享受着巴黎女郎醉人的温存,致使第2装甲师迟迟不能到达战斗岗位。最后,还是在布莱德雷的强烈干预下,巴顿才把这支部队“收”了回来。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8月29日,艾森豪威尔终于对塞纳河以后的作战计划做出了抉择。在蒙哥马利软硬兼施的游说与威胁之下,他终于站到了蒙哥马利一边,同意了其“一路突击”的计划,但同时,他还做了一些调和,他命令蒙哥马利在北路进行主攻,巴顿在南路实行辅助进攻,不过第3集团军的后勤供应(主要是汽油)将被大幅度削减。   巴顿对此怒不可遏。虽然第3集团军也被赋予了进攻任务,但仅凭汽油供应减少这一项,便足以使他不能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对艾森豪威尔如此妥协求全,他十分不解,他说:“蒙蒂一意孤行,而艾克却一味地‘是,先生’……”   8月底的形势,对盟军非常的有利。艾森豪威尔的情报处长肯尼思·斯特朗少将的报告称:“8月的战斗已成定局,敌人受到了应有的打击。两个半月的鏖战,最终使德国人血流成河,其规模之大,即使对于胃口极大的德国人来说,也是够吃的。德军已不再是一支像样的军队,他们成了一群散兵游勇,他们组织涣散,士气不振,缺乏武器和装备,结束欧洲战争已为期不远,几乎是近在咫尺了。”   在这样一种形势下,巴顿决定即使没油,也要大踏步前进。他认为,只要抓住这一有利时机,轻出奇兵,一定可以“像天鹅一样射进齐格菲防线”。8月28日晚,巴顿的部队已接近默兹河,正在他准备一举杀过默兹河,直捣“齐格菲防线”时,原先按计划已同意拨给第3集团军的14万加仑汽油却没有运到,造成一些部队因缺油被迫停止前进。造成巴顿断油的原因是为了保证蒙哥马利的突击计划,汽油被调往霍奇斯的第1集团军。巴顿为此怒不可遏,他抱怨说:“我只要能得到一滴汽油,就能保证打赢战争。”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巴顿曾领着他的坦克旅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战斗,如今他决心故伎重施。当晚,巴顿下令将所有汽油集中起来,用于1/4的坦克,他自己则登上第一辆坦克,进行战地指挥,领着这支队伍向默兹河猛冲过去。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战术行动,如果被德军发现进攻部队已经没油,他们很可能遭到灭顶之灾。幸运的是,此刻的德军已是惊弓之鸟,巴顿的部队很顺利地就冲破了守军防线,当晚,其先头部队大部已渡过默兹河。   同一天晚上,巴顿才得知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消息,油料将优先供应蒙哥马利部队。果然,第二天,8月30日,第3集团军所需的40万加仑汽油的指标中只有3.2万加仑得到兑现。这时,巴顿部队距梅斯只有35英里,距萨尔还有70英里,摩泽尔已处于他的进攻之下,从那里到莱茵河只有100公里,德军已直接感受到巴顿的威胁。德军统帅部已任命能征惯战的莫德尔元帅在第3集团军前进的路上迅速集结兵力,以阻止第3集团军前进。谁知,盟军最高司令部也在做和他们一样的事,他们用汽油供应勒住了巴顿这匹野马的缰绳,敌我双方都发出了“制止巴顿”的呼声,这样的怪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巴顿不愿就范,他继续前进,他命令手下的指挥官们“一直打到坦克开不动,然后爬出来步行再打……”这样,8月30日和8月31日两天,第3集团军在极其缺油的情况下继续向前猛冲。这时,后勤处长马勒向巴顿报告说,他一滴汽油都没有了!   第3集团军缺的不仅是汽油,其先头部队所需的鞋子、衣服及坦克所需的零件都发生了短缺现象,对巴顿来说,这是眼前亟需解决的问题,否则第3集团军这么一个庞大的机器,就会成为一堆烂铁趴在那儿再也起不来了。   巴顿那种偏执狂的性格又从身上一下子冒了出来。在给妻子信中,他说:“我每前进一步都得拼命,然而现在阻止我的不是敌人,却是‘他们’……。假如我能想方设法弄点汽油,仅凭这一条,我就能打赢战争。”   想法变成了行动,巴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的后勤处长马勒。   马勒是个传奇式的后勤军官,从1941年本宁堡集训时,他始终是巴顿的后勤处长。对这位能干的部下,巴顿是这样评价的:他“是整个欧洲战区最会捞取物资的后勤处长。……凡是需要的物资他都能搞到——就连不马上需要的物资,他也常常能搞到……他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原则办事,总比别人先行几步”。   马勒以一种美国牛仔式的做法去搜刮汽油,汽油的一个来源是战场缴获,对这些战利品,他没有按规定登记,而是尽快地发给部队。另一个来源是,鼓励用一切办法攫取汽油。在他鼓动下,有些人冒充友邻部队人员去油库冒领汽油,有的士兵用管子将别人油库里、油箱里的油偷走,有的部队甚至把开往巴黎的卡车连同车上的油一起掠走。巴顿对这些“非正统”的做法,采取默许和鼓励的态度,他甚至向偷油最多的士兵提供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奖励——给他们美美的放上三天假。至于巴顿本人,也是个“揩”油高手,他常常只带着可怜巴巴的一点汽油去布莱德雷的司令部,临走时总不忘让人把他的油箱加满。就这样,第3集团军无中生有地弄到10万加仑汽油。   10万加仑汽油虽然支持不了多久,但对巴顿来说是个宝贝。他命令先头部队继续向莱茵河和“齐格菲防线”前进,能走多远算多远。   艾森豪威尔再一次收紧缰绳。9月2日,他重申了对蒙哥马利计划的支持,对第3集团军的攻势作了限制。布莱德雷和巴顿虽然据理力争,却无济于事。   来自内部和外部的种种干扰,终于“制服”了巴顿和第3集团军,他们再也无法快速地跃进了。而与此同时,希特勒也调整了战略部署,将大量部队由巴尔干半岛撤回,加强本土防御,迅速建立起稳定有效的防御体系,“齐格菲防线”不再有名无实,它成了一堵横在盟军前进路上的高墙。一个千载难逢的、在1944年结束战争的良机就这样被错过了。   2. 突破“西壁”   “西壁”,即“齐格菲防线”,这是1939年希特勒进攻波兰时为遏制英法军队在德国西部边境构筑的一个庞大的工事。在1944年9月以前,这一工事形同虚设,在战争中并未发挥任何作用,可眼下,它成了盟军进入德国腹地最大的障碍。   1944年9月初,希特勒在“齐格菲防线”上部署了63个师,其中有15个装甲师和装甲步兵师,镇守这一防线的是老谋深算的冯·龙德施泰特元帅,他的任务是遏制盟军的长驱直入,牢牢地控制住防线,并在适当时候向兰斯实施反攻。   9月4日,一再约束巴顿行动的艾森豪威尔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对巴顿大开绿灯,命令他迅速突破“西壁”,并向法兰克福挺进。因为,此时他已意识到巴顿早就意识到的一个问题:“德国的失败是注定的,要彻底摧毁它,最重要的是速度。”   战争是个瞬间万变的怪物,有时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艾森豪威尔的反应比战场实际情况慢了半拍,这就为第3集团军在完成作战任务的道路上平添了许多障碍。   9月5日,第3集团军进入了默兹河以东的洛林地区。这是一块不祥之地,法国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经历过两次屈辱和噩梦般的失败。一次是在普法战争中,一次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洛林地区是几条大河的汇流处,高地、山脉、丛林密布其间,地形极为复杂。每年9月,这里就进入雨季,10月份达到高潮,届时整个地区变成一片沼泽,非常不利于装甲部队的行动。再加上法国人遗留下来的边境要塞和马奇诺防线也被德军利用,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第3集团军的对手是德第1集团军。德第1集团军的七个装甲师和一个装甲旅在第3集团军正面设置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这是德军这一地区防线上最坚固的盾。   最锋利的矛对最坚固的盾,这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9月5日拂晓,第3集团军的进攻开始了。巴顿很快发现,他的部队正在啃一块硬骨头。随心所欲地大踏步前进,在这里已变得不可能了。   头两天的进攻非常不顺利,第3集团军的各部队有的从进攻一开始就受阻,有的前进了不远就被迫停了下来,有的则为了一块小阵地同德军展开了拉锯战。惟一值得一提的胜利是,第318团夺取了326高地。对第3集团军来说,这是他们踏上欧洲后头一回遇到的事。巴顿对此大为震惊,这使他对艾森豪威尔前一段时间的错误更是痛心疾首:“这一切都是最高司令官的错误决定造成的,他们命令第3集团军停止前进,使我们坐失良机!”   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9月8日,从德国刚开来的党卫军第106装甲旅在奥梅兹发动反攻,插入第90师的两个团之间,它的一个小分队还闯入了该师师部,劫掠走了大批机密档案。与此同时,另一支德军向第80师发动猛攻。第11步兵师和第7装甲师也被德军的猛烈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   正在第3集团军陷入苦战之际,布莱德雷却找到了机会,他发现由于德军同第3集团军展开了拉锯战,某些地段上出现了兵力空虚,于是,他采取了一个大胆的军事行动,命令第1集团军迅速插向“齐格菲防线”,并在科布伦茨附近占领莱茵河渡口。布莱德雷的这一决定无疑是绝妙的,它不仅粉碎了德军的反攻,而且对打破僵局起了推进作用。   以后的事,就成了第1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的竞赛。他们都想成为首先突破“齐格菲防线”的英雄。巴顿为此下令:无论哪位士兵,只要他能成为盟军第一个进入“齐格菲防线”的人,就可连升数级直至营长。   9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冷,第3集团军战区内阴雨绵绵,第3集团军奏响了一支在雨水和泥泞中前进的悲歌。在天不予时、地不予利的情况下,第3集团军直到9月12日,才有一支装甲师渡过摩泽尔河,其余大部仍在河这边。巴顿对部队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感到十分欣慰,他对部下说:“不要着急,让我们坐下来喝杯酒再去冲‘西壁’吧!”就在这时,一个令盟军振奋但也让巴顿略感沮丧的消息传来:第1集团军已于前1日下午突破“齐格菲防线”,其先头部队已进入德国境内。   第3集团军输掉了这场竞赛,但巴顿没有气馁,待后勤供应恢复后,他决定于9月18日发动大规模攻势,突破第3集团军当面的“齐格菲防线”并攻战沃尔姆斯。   巴顿的对手亦非平庸之徒,9月18日,德军先于第3集团军发动了全面进攻。由于美军忙于进攻准备,没料到德军会有这一手,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吕内维尔的美军险些被赶出城,幸亏第4装甲师及时驰援,才稳住阵脚。   德军的进攻打乱了巴顿的部署,进攻被迫改到第二天。在第3集团军的强大攻势下,德军开始后退。巴顿雄心勃勃地准备在10天内攻破“齐格菲防线”,进入德国境内。正在这时,艾森豪威尔击碎了他这个梦。   盟军后勤系统此时已不堪大规模进攻的重负,艾森豪威尔决定在供应条件转好以前,全力供应北路的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群和霍奇斯的第1集团军,第3集团军则在原地暂时转入防御。巴顿沮丧到了极点,对他而言,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他甚至想转到亚洲太平洋战场上去。他对盖伊这样说:“哎,哈普,你是否愿意去尼米兹海军上将手下去作战?”   幸运的是,巴顿现在已经得到布莱德雷真正的友谊。布莱德雷了解他朋友的痛苦,而且他对艾森豪威尔的不满也在增长,于是,他利用自己的权限,同意巴顿“对战线做一些小的改动”。   巴顿对此心领神会,一方面他停止了大规模作战,以表明他在执行最高司令部的命令,另一方面,他指挥部队频繁地进行中小规模的作战,并将此解释为守势中的攻势。在经过了貌似“平和”的9月底以后,巴顿又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行动,作战目标是梅斯,作战代号“霹雳行动”。   梅斯是德军在该地区重要的军事要塞,据称是“坚不可摧”的。“霹雳行动”计划规定:首先使用1000磅炸弹,从空中对要塞堡垒群进行轰炸,同时投掷汽油弹,然后再使用高爆炸弹。最后再以地面部队展开正面强攻。   “霹雳行动”于10月3日发起,由于空中支援未到位,进攻是在地面炮火掩护下开始的。在第3集团军的进攻面前,梅斯向人们证明了“坚不可摧”绝非浪得虚名,美军虽一度攻入堡垒群但很快就被赶了出来,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至10月10日,巴顿终于承认“霹雳行动”失败,美军从梅斯阵地全部撤出。   “霹雳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为以后攻取梅斯积累了经验,它不再   “坚不可摧”,后来,它像一只“熟透了的梅子”被美军轻易摘取。   10月11日以后,还是由于供应不足的原因,巴顿再次被迫中止了攻势,转而加固摩泽尔河畔各分散的桥头堡,为今后的战斗创造条件。   在平静了一个月后,11月5日,第3集团军奉命再次发起了攻势,目标是从沃尔姆斯和美因茨之间渡过莱茵河。   瓢泼大雨持续数日不停,河水猛涨,道路泥泞,巴顿将进攻时间推迟到8日。利用这三天空闲时间,巴顿决定用他特殊的语言重新鼓起因停滞不前而显得有些低落的士气。在给第95师士兵的讲话中,他这样说:   “莱茵河距此有132英里,如果我们这支部队能够勇猛凶狠地展开进攻,迅速插入‘西壁’后敌军防御空虚的地点,那么,战争在我们到达莱茵河之前就结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我们在进攻时,要拿出拼命的劲头来!前进,前进,再前进!”   11月8日,大雨依然倾盆,巴顿担心天气将给部队行动带来不便,忧心忡忡,无法入眠,索性坐起来读隆美尔的《步兵进攻》,其中一节记下了1914年法国的几场大雨以及德军在雨中是如何前进的,这给了他启示与鼓舞,他想:“德国人能做到的事,我们也一定能做到,而且要做得更好。”   在700门大炮震天动地的齐鸣声中,进攻开始了。战斗发起三个小时后,天公作美,雨势渐停,太阳拨云而出。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盟军飞机紧急出动,向着敌阵地和指挥所一通狂轰滥炸。随后,装甲部队像是“铁轮上的地狱”,降临到德军头上,巴顿兴奋得大叫:“如此地屠杀,我他妈的简直要为德国杂种感到悲哀!”   当天,第3集团军所有部队均顺利达到了作战目标。   以后一段时间,天气继续变得阴雨不断。第3集团军在巴顿的指挥下,尽可能使用炮火支援、实施狭小正面的进攻,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依然稳步前进。11月22日,美军像摘“熟透了的梅子”似的,攻克了梅斯,这是这座要塞存在1300多年来第一次被强攻占领。   以后的战斗,照样没有出现大踏步前进的情况,第3集团军的战役特点变成了小部队进行的小规模战役。在同眼前顽固的德军的作战中,巴顿只能逐村逐河、逐碉堡地进行争夺,只能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   新的攻势发起一个月后,第3集团军终于攻破德里安堡垒群。至12月中旬,他们终于将德军由摩泽尔河、尼德河和萨尔河三个牢固的防御阵地上赶走,突破了“齐格菲防线”,并控制了德国重要的工业区——萨尔盆地。   至此,盟军在两条主要战线上均成功地突破了“齐格菲防线”,进入德国心腹地区,他们像一把张开的钳子,钳向了一度强大而如今却已发僵的法西斯战争机器,最后结束战争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德军在阿登地区发起反扑,盟军阵脚大乱。   3. “悲哀之战”   1944年12月中旬的时候,阿登地区气温骤降,地面上落下了厚达5英寸的大雪。   12月16日拂晓,薄雾尚未消散,美第8军将士睡梦犹酣。突然间,震耳欲聋的炮声打断了他们的酣梦。第8军将士睁眼一看,发现有近20个师的德军如潮水般地向他们涌来。   德军发动反攻,盟军前线告急。   从阿登地区发起反攻,进行一场“悲哀之战”的想法,在希特勒脑子里盘旋了很久。“齐格菲防线”虽然没能阻住盟军,但却迟滞了他们的进攻速度,就连一向以高速推进著称的第3集团军也失去了往昔神采,3个月里只推进了50英里。这给希特勒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为抛出他的杀手锏——阿登反攻集结了必需的兵力。   阿登地区,位于法比边境中段。1940年德军曾在此成功地对法国实施了突击,演出了军事史上极为成功的一幕。四年过去了,如今德国已非昔日可比,战略上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希特勒又想起阿登这个曾经给德军带来光荣的地方,他想在这里再创造一个奇迹,以挽救危局。   在希特勒狂妄的大脑里,已经构想出一幅美妙绝伦的胜利画面。   为了实现这一狂妄的设想,以9月下旬起,希特勒就四处搜罗残兵剩卒,并为此不惜代价地取消了原定对东线德军的增援。而东线德军司令官认为,没有这种增援,想顶住苏军可能于1945年1月发动的冬季攻势是不可能的。靠着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到12月反攻发起前,希特勒已集中了13集团军群的三个集团军,共计25个师的兵力。冯·龙德施泰特元帅任总指挥。   同龙德施泰特1940年在同一战场使用的兵力相比,现在这支力量显然无力得多。这已经是德军最后一着中所能下的最大砝码了。但是,同它作战正面的盟军相比,它还是构成了较大的优势。   阿登地区当时是霍奇斯第1集团军与巴顿第3集团军的结合部,其战场正面宽80公里,但却仅有米德尔顿的第8军把守,兵力十分薄弱。盟军最高司令部和各前线指挥员并未看到在这一地区所潜伏的巨大危机,反而自以为是地以为不会有大的战事。艾森豪威尔在致马歇尔的一封信中,是这样说的:   “德军在阿登山区的兵力有限,而且时值冬季,他们已无力发起进攻,他们只能依靠气候条件、洪水和泥泞的道路,在一定的时期内守住一条残缺的防御战线。德军目前就像菜板上的鱼肉,就等我们拿锋利的战剑,去慢慢地宰割了!”   盟军的疏忽,使希特勒有机可乘。果然,德军在反攻开始后,接连突破盟军阵地,布莱德雷的部队已被德军分割成两部分。   对德军从天而降的进攻,布莱德雷最初不以为然,他以为这是一次有限的攻击,目的在于牵制巴顿对“齐格菲防线”的进攻。直到前线吃紧,前线告急电报纷至沓来,他才如梦初醒,惊叫:“这个狗娘养的从哪儿搞到这么多兵力!怎么这样神速!”   希特勒的这次反攻,安排得非常周密,但他独独没有考虑到巴顿。12月18日下午,布莱德雷召集巴顿去他的司令部举行紧急军事会议。   巴顿一到,布莱德雷就向他展示了从空中拍摄到的最新战场形势照片。照片表明:德军在阿登山区已突破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德第5装甲集团军正在蜂拥而入,美军整个防线正在垮下来,像一座行将崩塌的大厦。   “乔治,对我们将要干的事情,我想你不会感兴趣,但我是迫不得已的。”布莱德雷有些吞吞吐吐,他在看巴顿的反应。   不用布莱德雷再说什么,巴顿已明白他们想要他做什么。他必须停止在萨尔地区的进攻,帮助渡过这次危机。巴顿明白形势的紧迫和改变战略的必要性,他当即表示,他将让第4装甲师星夜向朗威前进,次日再派第80师去卢森堡,如果需要的话,他还可以派出第26师。   巴顿的回答,让布莱德雷既满意又感动,他原以为让巴顿取消萨尔战役,他会大闹情绪,不曾想,刚刚提了一句,就从他那里痛快地得到三个师。   12月19日,艾森豪威尔急匆匆地由巴黎赶到凡尔登,召开高级军事会议。   会上,艾森豪威尔决定,为解除阿登危机,盟军应最少以6个师的兵力向德军的南翼发动强有力的反击,巴顿担任这一行动的总指挥。   一年以后,在巴顿因车祸而生命垂危之际,他收到艾森豪威尔打来的电报,电报中特别提到了这一紧急关头的插曲:   “布莱德雷刚刚提醒过我,当我们三人在凡尔登会见并仔细考虑作战计划的时候,你和你的部队接受了极其重要的战斗任务。从那个时刻起,我们对该次战斗的忧虑便开始消失了。无论是风暴、严寒或冰封雪盖的道路,还是作困兽之斗的敌人,都不可能挡住你前进的道路。我们要对你说,在你当前的生死搏斗中,我们坚信你的精神会再次赢得胜利。”   “乔治,什么时候可以行动?”艾森豪威尔现在问。   这是巴顿一生中无尚荣光和备受赏识的最重要的时刻。命运让他肩负起拯救美军的责任,他斩钉截铁地回答:“12月22日!三个师。”   巴顿的回答引起会场的骚动,一些将军很兴奋,另一些则表示怀疑。   艾森蒙威尔提醒他:“乔治,别胡闹,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巴顿说:“这不是胡闹,艾克,请你相信我,我已经作好了安排。”   鉴于巴顿的兵力不足,艾森豪威尔当场拍板,让巴顿以抽调一部分兵力给帕奇将军的第7集团军为条件,将泰勒将军指挥的第101空降师划归第3集团军。   会议结束时,艾森豪威尔亲自把巴顿送出大门。他最近刚被提升为上将,于是,他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向巴顿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真有意思,乔治,我每在肩上加一颗星,就遇上一次敌人的进攻。”   “每一次当你遇到进攻时”,巴顿闪着炯炯的目光回答说,“我就救你出难关。”   凡尔登会议后,巴顿没有回自己在南希的司令部,而是直接去了卢森堡。同时,他打电话通知手下各军师长,让他们做好在24日发动进攻的准备。   20日上午,巴顿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艾森豪威尔将阿登以北的地面指挥权交给了蒙哥马利,这就意味着第1集团军和第9集团军将由布莱德雷的手中移交给英国人。在当时那种形势下,艾森豪威尔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因为第1集团军、第9集团军同第12集团军群的联系已被切断,布莱德雷实际上根本无法指挥它们。尽管如此,布莱德雷和巴顿从感情上还是不能接受这一决定。但是,他们已没有时间抱不平了,因为距发起进攻的日子只有三天了。   在以后的三天里,巴顿以他惊人的才干,让第3集团军的作战方向来了个大转弯,并妥善地处理好了诸如兵种协调、通讯保障和后勤保障等一系列问题。   一切安排就绪后,巴顿开始进行作战部署,他的目光被巴斯托尼吸引了。   巴斯托尼是个人口不足4000的比利时小镇,但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它是当地的交通枢纽,只要控制住它,就等于控制了德军反攻部队的补给系统。但德军对此处却未给予足够重视,反攻中他们只派了一支战斗力平平的师去顺道占领它。   在德军发动进攻的第一天,艾森豪威尔就命令第101空降师紧急赶往巴斯托尼增援。当德军按计划向布鲁塞尔方向和安特卫普方向疯狂反扑时,龙德施泰特这才注意到巴斯托尼的重要性,立刻派出两员虎将弗里兹·拜尔林和冯·卢特维兹将军率重兵前来,将巴斯托尼围了个水泄不通。   拜尔林狂妄地以为巴斯托尼的美军已成瓮中之鳖,于是派代表进城进行恫吓劝降,守军司令麦考利夫的回答极为简单:“白痴!”麦考利夫的行为很快传遍全镇,美军士气大振,并乘夜向德军发起一系列的袭击,恼羞成怒的德军向巴斯托尼发起了疯狂的进攻,炮弹密集地倾泻在这个小镇上。   巴斯托尼告急!为解巴斯托尼之围,8月23日,盟军空军紧急出动。运输机全力向巴斯托尼运送各种物资,轰炸机则轮番向德军目标进行破坏。与此同时,第4装甲师第2战斗群冲入巴斯托尼,加强了该镇的防御,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由于美军始终据守着巴斯托尼,使它成为扎进德军大举进攻范围内的一个钉子,将德军大举进攻的部队死死地钉在了这一地区。12月29日,美军彻底击溃了围攻巴斯托尼的德军。   由于第3集团军的英勇作战,到1月中旬,战局重新趋于明朗。到1月6日止,整条战线上的德军退回到反攻开始的地点。紧接着,更大的灾难降临了。应丘吉尔的要求,斯大林决定在东线提前发起冬季攻势。盟军和红军像两把铁钳一样,从东西两面钳住了德军最后的机动兵团,德军左支右绌,已无力回天了。1月16日,巴顿的部队由南北两面向赫法利策推进,将德军的突击部队拦腰截断。23日,美军攻占圣维特。27日,巴顿部队前锋已抵达乌尔河。29日,巴顿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阿登战役胜利结束。   希特勒别出心裁的阿登反扑,一定程度上打乱了盟军进攻的时间表,但是“悲哀之战”最终给德军自己带来了悲哀,希特勒在这一仗中赔掉了他最后的赌本:800多辆坦克、1000余架飞机,此外,伤毙俘计12万人之巨。   盟军的损失也不小,是役,仅第3集团军就有近15000人阵亡,加上失踪、受伤人数,总损失将近10万人。巴顿那粗暴外表掩饰下的悲天悯人之心为这场战役的残酷性而颤抖,在即将取得胜利之时,他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下了一首凄婉忧伤的小诗:   噢!乌法利兹,小小的城镇   我看见他们依旧躺在那里;   起伏破碎的街道,   只有飞机在上空翱翔。   夜色如墨的街道,   见不到一丝可怜的灯光。   永恒的希望和恐惧被带入地狱,   就在昨天晚上。   4. 丧钟为希特勒鸣响   阿登战役以后,德军最后失败的日子已日益临近了。在西线,德军此时还剩下66个师的残兵剩卒。尽管德军此时已是气息奄奄,但在希特勒和戈培尔蛊惑人心的宣传下,仍然决心效忠元首和第三帝国,凭借莱茵河天险同盟军做背水一战。   对于德军的负隅顽抗,艾森豪威尔早有准备,早在阿登战役还在进行的时候,他就在考虑一个由波恩一直往北向莱茵河挺进的作战计划,并决定一旦攻击开始,便要不间断地进行下去,直到彻底击败德国。谁知,具体拟制这一计划时,再次引发了盟军内部的“战争”。   艾森豪威尔最初的想法是进行一场全线出击的大战役。但这一想法遭到蒙哥马利的强烈反对。蒙哥马利攻击这一设想是以前的“两路进攻”的翻版,而后者最终导致了阿登反扑。蒙哥马利强调,盟军此时没有足够力量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为防止分散兵力,应以他所在的北部战场为主攻方向。同时,他毫不掩饰地要求授予他“地面指挥官”的职务。   布莱德雷和巴顿坚决反对蒙哥马利这一主张。他们认为,蒙哥马利这一招是为了达到一箭双雕之目的:既为自己捞权争名,同时又变相地抹杀美军的功绩。   艾森豪威尔处在夹缝之中,最后采取了一项妥协方案,即所谓“莱茵河作战计划”,其要点是“消灭莱茵河以西敌军,由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群担任主攻,方向是下莱茵省;布莱德雷从美因茨——法兰克福地区辅助进攻,与苏军会合;此外,德弗斯的第6集团军从南边实施主攻。为了加强主攻方向上的力量,美第9集团军划归蒙哥马利调遣。   艾森豪威尔的这一安排,引起布莱德雷和巴顿的强烈不满。巴顿认为,这实际上是间接地让自己再次处于停滞状态。为此,他决定抗命不从,他对部下说:“让我们呆在一旁袖手旁观地等待战争的结束,这是愚蠢而不光彩的。我是决不会干愚蠢而不光彩的事的。”巴顿的想法得到了布莱德雷的支持,他们决定在艾佛尔发动攻势,阻止德军向北撤退,同蒙哥马利一决高低。   1945年2月6日,艾佛尔战役打响了。至2月12日,第3集团军基本肃清了萨尔河和摩泽尔河三角地带、基尔河和莱茵河西岸的残敌。   这时,特里尔拦在巴顿前进的路上。特里尔是德军在该地区的军事要地,守军力量雄厚,兼之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要搬掉这个拦路虎,巴顿面临两个难题:一是兵力不足,二是上级不批准。为此,巴顿于2月14日前往巴黎,美其名曰“度假”,实则是想把第10装甲师收回来,增强进攻力量。巴顿的努力取得了效果,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第10装甲师。   2月22日,进攻特里尔的战斗开始了。在战役进行中,盟军最高司令部又改变了主意,多次命令巴顿归还第10装甲师这支盟军最高司令部的预备队。巴顿问布莱德雷怎么办,布莱德雷告诉他打下去,只要最高当局不强制性干预,他还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这种电话了。”   巴顿心领神会,他命令部队中断与上级的所有通讯联络,不顾一切地投入到眼前战斗中去。3月1日,第10装甲师在第94师支援下,攻下了特里尔城。   巴顿在同“时间和空间”赛跑,也在同蒙哥马利赛跑。现在,这两位伟大的将军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究竟谁先渡过莱茵河的激烈较量。为了抢在蒙哥马利之前渡过莱茵河,巴顿马不停蹄地进行了法尔茨战役,以风卷残云之势夺取了科布伦茨。这时,他同蒙哥马利一样都到了莱茵河边。   蒙哥马利的部队其实早在3月10日以前,就已强攻到了莱茵河边。由于过于谨慎,蒙哥马利决定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决不渡河。为此,他精心制订了一个“劫掠”计划。按照这一计划,他将于3月23日完成战役的一切准备工作。并于3月24日正式发起进攻。蒙哥马利宣称,“劫掠”战役将是他本人在这次大战中最伟大的战绩,其规模将仅次于“霸王”战役,届时,他将与“希特勒尚存的西部集团军之精华较量一番”。   经过十多天的准备,在进攻发起前,蒙哥马利集中了35个师的庞大兵力,约25万吨物资。丘吉尔首相也惊动了,3月24日他亲自来到前线,观看了渡河场面,并亲自写了篇稿子,祝贺蒙哥马利在战争史上第一次强渡了莱茵河,英国广播公司立刻播出了这篇讲话,谁曾想到,竟闹出了个大笑话。   丘吉尔和蒙哥马利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劫掠”战役发起的前一天,巴顿已偷偷渡过了莱茵河。   原来,3月22日的时候,巴顿根据情报判断,德军已处于土崩瓦解的前夕,根本无战斗力可言。因此,他决定不等艾森豪威尔的批准,在远离后续部队,缺乏空中和地面火力掩护的情况下,抢在蒙哥马利之前渡过莱茵河,给蒙哥马利一点颜色看看。   3月22日夜11时,巴顿下达了渡河命令。第5师的2个营首先开始渡河,结果发现被称为“欧洲第一天堑”的莱茵河并没有出现蒙哥马利所想象的“西部集团军之精华”,德军抵抗极其微弱。次日晨,第3集团军已有6个营渡过河去,而伤亡仅有34人。至23日晚,第5师全部过河,并在对岸建立了桥头堡。而后,巴顿连续不断地扩大他的桥头堡,至24日晚,整个第12军都过了河。巴顿不无得意地对布莱德雷说:“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第3集团军在蒙哥马利之前渡过了莱茵河。”   比蒙哥马利早24小时渡过莱茵河,是巴顿军事生涯的顶点。对第3集团军来说,大规模的激烈战役就此结束了。接下来的只是一种凯歌式的大踏步前进,与其说是追击溃不成军的敌人,倒不如说是在享受进军的喜悦与骄傲。   第三帝国气数已尽,丧钟已为希特勒鸣响。4月30日,这位一代盗世奸雄在自己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以饮弹自尽的方式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5月2日,柏林被苏联红军攻克。   第3集团军的历史使命也要结束了。5月4日,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战役,向捷克斯洛伐克挺进。德国于5月8日正式宣告战败投降。   5月10日,巴顿发出了停止战斗的第98号命令。   在解放欧洲的战争中,巴顿和第3集团军留下的是奇迹般的记录。在总共281天的战斗中,第3集团军保持了直线距离100多英里宽的进攻正面,向前推进了1000多英里,占领了8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解放了13000座城镇、村庄,其中大城市27座。这期间,它共毙伤俘敌近150万人。巴顿的军事领导艺术和指挥才能在领导第3集团军过程中达到了巅峰。   眼下,战争终于结束,可是这位勇猛无前的战神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和惆怅…… 第九章  欧洲战事的结束与巴顿政治生命的终结   1. “哪怕指挥一个师,我也心甘情愿!”   1945年5月10日,巴顿在第3集团军的会议上,发布了停止战争的第98号命令。   巴顿是在累根斯堡美军指挥部接到德军宣布投降的通告的。前天中午,他还在战地记者情况介绍会上同国际新闻社的拉里·纽曼谈论了集团军为什么不攻占布拉格的原由。这个消息对巴顿来说,意味着战争已实际上结束了。虽然太平洋战场上,日军还在大肆宣扬“焦土作战”,日军还在本土周围诸岛上做着反击的虚幻之梦,然而,美军太平洋舰队已完成对日本防卫圈上诸岛以及本土的最后包围,日军的舰队和空军早已在中途岛海战及尔后的几次战役中消耗殆尽,狂妄一时的日本帝国主义已不堪一击,太阳旗的坠落指日可待。   西欧战场战事结束了,全世界人民渴望已久的和平即将到来,盟国领导人已经在为战后格局的重建具体谋划。   枪炮声停止了。这对巴顿也许有些突然。他有些晕头转向,巴顿自己难以判定,对他这位职业军人而言,这究竟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在潜意识中,巴顿已经感到和平的到来对于一个职业军人意味着什么,历史的车轮不久就会使他在欧洲大陆上铸就的辉煌化作邃远夜空中的几点星光,在幽暗的夜幕下遥望世界的喧闹;将军的荣耀只是和平对他们的补偿;战争已经成为过去,他们的事业结束了。巴顿对虚荣的渴慕和强烈的自尊,使他不愿也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嗜战成性的将军为无仗可打感到极度苦闷。他不相信战争真的会结束,他要在战争的炮火中显示自己的存在。正如他在信中对妻子所说的那样:“我热爱战争、工作和振奋人心的事。对于我来说,和平将是一座坟墓。”   如今,对日战争已成为最后一战。只有远东战场上的硝烟才能延长巴顿的历史使命。他看到了这一点,于是极力要求赴远东参战。他利用空军司令阿诺德到他司令部访问之机,请他在马歇尔面前替他说情,然后又数次写信给这位参谋总长,表达自己愿意飞赴远东前线的急切心情。在信中,他写道:“哪怕是指挥一个师,我也心甘情愿!”巴顿有理由满怀信心,因为已故总统罗斯福曾亲口允诺在西欧战事结束后,调他到太平洋战场去对付“小日本”。   在欧洲战场胜利日那天,巴顿在最后一次例会上向他的部下保证道:第3集团军很快“将去中国”参加对日作战,届时,他将被批准在对日战争中多领“几天军饷”。甚至在对《芝加哥论坛报》记者的谈话中宣称:“第3集团军就要向太平洋进发”,去摧毁法西斯主义的最后巢穴。   到5月20日,巴顿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他去远东参加对日作战的要求未获批准,满腔的期望一时间化为泡影。据传,史汀生和马歇尔同意巴顿的调动,但麦克阿瑟强烈反对,因为他不愿再为这个易冲动、好招惹是非的家伙增添什么麻烦。不管什么原因,在对日战争仍处于艰苦的岁月里,把巴顿这样一位“进攻型”的“战术天才”留在德国是讲不通的。关于这个决定的缘由,麦克阿瑟只字未提。   影响巴顿赴远东战场的另外一个因素是老总统罗斯福的逝去。这位曾在“打耳光事件”中帮助巴顿正常晋升少将永久军衔的前总统是非常钦佩和喜爱这位战场猛将的,他也确实希望巴顿能在太平洋战场冲锋陷阵,再显荣耀。但不幸的是,罗斯福毕竟死了,现任总统杜鲁门不会再像他的前任那样支持他。   巴顿对这样的结果越想越觉得懊恼,他感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历史人物,愈是失意他愈是迫切想要参战,甚至到了极端的程度。   早在1945年4月,陆军部副部长约翰·麦克洛依曾告诉巴顿,美国实施的“曼哈顿”计划已获得突破性进展,不久就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原子弹,预料不用进攻日本本土就能摧毁日本的战争力量,结束对日作战。恰巧,与此同时,巴顿宴请一批科学家吃饭时,他获悉纳粹在核裂变军事应用方面也在发展。不过,德国在这方面的研究远远落后于英、美两国。巴顿当然期望对日战争早日取得胜利,但是他又非常沮丧,一颗超级炸弹竟然能使他这样一位指挥官变得无用武之地,他不由得反对这样的战争途径了。   巴顿渴望战争,渴望指挥战争,渴望战争的荣誉。他不能没有战争。   不久,巴顿似乎又获得了一个重返战场的机会,虽然这个战场的规模不大。5月16日,他在英国旅游时,突然接到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的布尔将军的电话,要他立即到兰斯向艾森豪威尔将军处报到。巴顿于当天就返回法国,艾森豪威尔告诉他有关战事的具体情况:   目前铁托的势力正在向巴尔干地区迅速膨胀,有可能占领阿尔巴尼亚和意大利的一部分领土,特别是战略要地亚得里亚海的里雅斯特港口和威尼斯-朱利亚地区。杜鲁门总统想使铁托谨慎一些,指示马歇尔将军选派一支军队在意大利北部显示一下力量。马歇尔认为巴顿比较合适,就让艾森豪威尔通知巴顿。   巴顿欣喜若狂,用了两天时间做好了一切准备。更令他高兴的是,第7集团军第15军调归巴顿指挥。第3集团军拟在恩斯河上采取虚张声势的行动,一旦铁托有反应,第3集团军便跨越恩斯河,展开军事行动。   后来命令被突然取消,原因是驻意大利盟军总司令克拉克将军不愿让巴顿进入他在意大利的势力范围,于是竭力阻止巴顿指挥此次行动。根本的原因是,同麦克阿瑟反对巴顿赴远东参加对日作战一样,巴顿的鲁莽、不顾后果、性格倔强,以及“打耳光事件”的阴影,促使他们对巴顿采取了远而避之少惹是非的态度。   此时此刻,巴顿只好饮下了自己酿造的苦酒。   巴顿在两次参战无望的情况下,产生了严重的失落感,勾起了他浓重的思乡之情。他决定返回家园休假,聊以排遣怅惘抑郁的心情。   在美国人民的心目中,巴顿是位传奇将军,是位令人仰慕的、凯旋归来的英雄。返回祖国后,鲜花、彩带和欢呼的人群很快把他淹没了。在波士顿,起码有100万人排成长达25英里的队伍夹道欢迎巴顿将军。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所受的一切磨难和打击都得到了补偿。但很快,他就发现,由于自己的言论和思想已经同美国的社会氛围很不协调,他好战的性格和已在美国流行的和平思潮发生了强烈碰撞。美国人民很快就开始冷落起他们刚刚狂热崇拜过的这位英雄来。   问题的起因在于巴顿在各地所作的演讲。熟悉他的人们都说:巴顿的嘴是不大听大脑使唤的。但是,在巴顿的演讲中,他总能展现出军人气度和英雄威武的姿态,给听众留下良好印象。有时巴顿也显得极为谦逊,在洛杉矶市政厅台阶上演讲时,他抚摩着胸前佩带的绶带说:“是勇士们赢得了勋章,只不过由我们佩带罢了。”说着就热泪盈眶,不能自己。但更多的时候,巴顿是以战时那种激昂颠狂的情绪来阐释他那杀气腾腾的思想和主张,是在不适当的时间和不适当的地点发表不合时宜的讲话。在圣加夫列尔,在他祖父唐·贝尼托·威尔逊创立的救世主教堂,他先是率领学生大唱赞美诗,接着就发表激烈言辞敦促他们加强备战,继续保持高昂士气,放弃任何和平麻痹思想。这些强硬的言辞和凶悍的样子,好似一个好战分子在进行战争动员。他的话甚至比乔治·华盛顿在类似情况下发出号召时的措辞还要强烈。   在哈奇城的另一次演讲中,巴顿还深深触犯了烈士们的父亲。巴顿说:“人们普遍认为,只有在战场上牺牲了生命的人才算是英雄。相反,我倒认为在战场上送了命的人往往是大傻瓜。”这句不慎的话被美联社刊载出来以后,立即在各地引起轰动。巴顿又不得不出面向烈士的父母公开道歉,才算了结此事。因为此时此刻,饱受战争磨难的美国人民刚刚获得和平,人人渴望获得祥和富足的生活,巴顿的过激、不慎的谈话自然引起人们强烈不满。他多次受到牧师、知识分子,甚至“星条报”的批评。“圣战英雄”的形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马歇尔将军和艾森豪威尔将军对巴顿的老毛病十分清楚,尤其在得知巴顿演讲有意造成西方国家和共产主义苏联之间矛盾后,愤怒异常,几乎一致怀疑巴顿患有精神分裂症,同时尖锐警告他:“请你行为检点一些,闭上你的臭嘴。”   面对美国公众的抨击和老朋友毫无礼貌的质问与斥责,更由于自己的思想不为世人所理解,巴顿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鉴于巴顿在美国的表现,艾森豪威尔将军给他安排了一个驻巴伐利亚军事行政长官的职位,以使他缩短滞留美国的时间,同时也许是为了恢复他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以摆脱日益沉重的郁闷心情。也许艾森豪威尔是出于好心,但对巴顿来说,它却是一个十分厌恶和不适当的职位,正是这一职位毁了巴顿。   2. 勇猛有余、不讲政治的巴顿将军的悲剧性终结   巴顿毫无思想准备,就被送到他最不适应的职位上来,正如两年前在摩洛哥一样,但是由于这次是在德国,他将要面临的困难远远超过在卡萨布兰卡遇到的问题。   总的来讲,战后德国对新任行政长官来说,意味着存在两个问题:第一,巴伐利亚是德国纳粹主义的诞生地,纳粹的败降必然会在这里留下一些棘手的问题。第二,行政长官必须同俄国人打交道,由于苏联在战争中的崛起,美苏已成为主宰战后世界格局的两极,而意识形态的不同必然导致两大强国的激烈冲突。这样,战后德国实际上已成为美苏关系的晴雨表。因此美国行政长官的职责是十分微妙的。   遗憾的是,巴顿平生只知道打仗,他只热衷于战争,而对管理工作十分陌生;政治问题,巴顿又是极少顾及,自然显得十分幼稚。果然不久,巴顿在德国任职时发生了许多致命的问题,从而葬送了他的政治生命。   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巴顿竟公然声称纳粹党和美国的共和党、民主党并无多大区别,从而引起公众大哗。艾森豪威尔只得免去他第3集团军司令的职务,调他到一个有名无实的部队——第15集团军任司令,主要任务是研究和撰写战史。同年12月9日,巴顿决定返回美国并可能从此退休的前夕,因车祸负伤,被送到医院抢救。 尾声   巴顿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如梦如烟的往事,清晰地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又悄然地消逝。   巴顿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像那梦,像那烟一样,正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远去。   他累了,他要休息了。   他合上了那双蓝色的、没有因重伤卧床而减一丝神采的眼睛……   一个清晰的、略带悲壮的声音响起,巴顿熟悉这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响彻塞浦路斯一个城堡大厅——   呵,永别了!   别了,宁静的心灵!心满意足的永别!   别了,人间的一切!   别了,自豪的军队和   那化野心为美德的大战!   呵,别了,萧萧嘶鸣的战马!   凄厉哀诉的军号!   振奋人心的战鼓!   尖锐刺耳的长笛!   别了,皇家的战旗,和那   光荣战争的一切素质,   骄傲和壮观的场面!   呵,你这平凡的躯体,   古罗马不朽诸神的庄严呼唤!   与你那粗犷的吼叫是多么相似!   永别了,一去不复返的奥赛罗的业绩!   12月21日下午5时49分,距车祸发生11天零6个小时,巴顿的心力突然急剧衰竭,左肺受到血栓塞的猛烈袭击。1分钟后,这位“准备在最后一场战争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的战神,溘然辞世。   “没有了战争,巴顿也就完了。”事实上,早在几个月前,当战争结束的那一刻来临时,巴顿就已经死了。他的精神死了。如今,肉体随着灵魂一同去了天堂,很难说不是命运对巴顿的最后一次垂青。与其精神上死亡,不如肉体上毁灭,这才是巴顿。   巴顿的葬礼在一个阴雨濛濛、浓雾弥漫的早晨举行。他被安葬在卢森堡哈姆的美军公墓中。这里,6000多名第3集团军阵亡将士长眠于此,巴顿像生前一样,同自己的士兵亲密无间,紧挨着他墓地的是上等兵、底特律人约翰·赫齐瓦恩的坟墓。将军的墓碑同士兵的墓碑一样的质朴无华,朴素的白色十字架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也是必不可少的两行字   ——   乔治·S·巴顿   第3集团军上将军号02605   不需要多余的生平介绍,不需要程式化的歌功颂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已经写好这一切,再清楚不过了。   军魂泯灭,将星殒落,这个世界不再有乔治·S·巴顿这个人,但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本世纪有这样一位军人,他叫乔治·S·巴顿。   伟大的人物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特质,因此,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行为也很难为一般人所理解。空前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几乎摧毁了人类文明的同时,也造就了一批璀璨夺目的将星、帅星。艾森豪威尔、朱可夫、蒙哥马利……他们无疑是伟大的。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以他们同时又都是有争议的。   巴顿自然也不会例外。   没人会否认巴顿叱咤风云、如虎似狮的英雄气概,没人会无视他长驱千里、拔城数百的赫赫战功,但是,成绩愈大,议论也就愈多,这是人类群体的特点,甚至是一种无奈的事实。   巴顿的支持者这样评价他——   “巴顿将军是统率大军的天才,是最具进攻精神的开路先锋。”   “他是美国无可争议的首席坦克专家。”   “20世纪的军事家里,只有他可以和拿破仑比肩而立。”   批评巴顿的人这样说——   “他狂妄自大,华而不实。”   “巴顿是个战争狂人。”   “巴顿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两种评价,或溢美,或贬损,向我们展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巴顿。事实上,巴顿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正因为他融冰炭于一炉的奇特个性,才使得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充满了各种是非争议。   对巴顿最简单、也是最恰当的评价,也许要算《纽约时报》上的社论了。这篇社论发表于巴顿去世的第二天:   “远在战争结束以前,巴顿就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引人注目,妄自尊大,枪不离身,笃信宗教而又亵渎神灵。由于他首先是一个战士,因而容易冲动且发火;由于他在急躁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易受感动而流泪。他是一个奇妙的火与冰的混合体。他在战斗中炽热勇猛而残酷无情,他对目标的追求坚定不移。他决不是一个只知拼命的坦克指挥官,而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军事家。”   社论以充满感情的笔调向世人宣告:   “历史已经伸出双手拥抱了巴顿将军。他的地位是牢固的。他在美国伟大的军事将领中将名列前茅……”   好吧!让我们一起走进巴顿的精神世界,探究一下巴顿究竟是什么?什么才是巴顿?……   首先,巴顿是个人,而不是个神。   功成身死兮山川同悲,将星殒落兮天地垂泪。巴顿的过早辞世,对他个人而言,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因为他注定只能是个和平的弃儿。巴顿归天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他生前所受的种种责难和非议随着他的亡灵,也一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对他神话般地宣扬,一个“捣蛋鬼”变成了光环笼罩下的半神半人式的英雄。巴顿被送上了神坛。   巴顿无疑是尊“战神”,但这只是人们对他的美誉,“战神”不是神,是人。   巴顿的军事才能并非生而就有,而是他在立志成为“最优秀的职业军人”的雄心指导下,通过长期的、有目的的学习和实践取得的。可以说,巴顿的一生都在为成为一名伟大的将军而作准备。   巴顿说过:“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军人,必须熟知历史。”他是怎样做的呢?除了麦克阿瑟以外,他的军事藏书量在当时的美国是最多的,其品种也是最多的,内容最全面。麦克阿瑟的藏书有7000册,巴顿的数量仅比他稍少一点。   巴顿从西点军校毕业后,在华盛顿特区的迈耶堡任职,在那里,他几乎谢绝了华盛顿上流社会的一切社交活动,把他的大部分时间用于阅读和研究军事历史。对亚历山大、拿破仑、马尔巴勒、罗伯特·李、格兰特等著名将领的生平,他了如指掌,并决定在自己的军人生涯中以他们为学习的榜样。   巴顿是个有心人,即便是在闲暇时间,仍不忘他的军事本职。他在美国东海岸旅行时,结合旅程仔细研究了南北战争中的历次战役;他在法国度假时,常去观察那里的地形,访问那里的古战场。他曾经在布列塔尼和诺曼底的乡村旅行,这对他后来进攻法国和长驱直入柏林,无疑有很大的帮助。   实践出真知。只有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才能真正驾驭战争。巴顿是幸运的,离开军校大门后,他参加了一个美国军人所能参加的每一个重大事件——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冲突、第一次世界大战、镇压“退休金进军”、第二次世界大战。正是有了这样丰富的实践锻炼,加上立志成才的雄心和不懈努力,巴顿才成为我们所见到的巴顿。“军事天才论”是对巴顿的曲解,它不仅不是一种赞扬,反而是一种贬低。   “巴顿的成功来自于他敏锐的第六感觉。”这是神秘论的又一种论调。   不可否认,巴顿对军事行动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惊人预见性,但这绝不是什么“敏锐的第六感觉”,而是一种知识、训练和经验的厚积薄发。让我们看看巴顿对自己的辩解:   “我对战争已研究了40年,当一位外科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决定改变手术目标,连接那根动脉,或者切开更深一些,拿出另一个已感染的器官时,他并不是作草率决定,而是根据他的知识、训练和经验,才作出这一决定的。我也是一样。”   巴顿是个人,他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有着人类所共同拥有的那些优点和缺点,只是打上了极深的巴顿的个人烙印。   爱血爱火的巴顿,不怕任何男人,却独怕一个女人——他的妻子比阿特丽斯。在残酷的战斗间隙,他总忘不了给远在美国的妻子写去一封封质朴无华、情意绵绵的信。1944年2月,巴顿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在最近的一封信中,你留下的唇痕令我特别心动……我爱你,对你日思夜想,遗憾的是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   这种铁汉柔情,更让人心动。   巴顿有良好的教养,但他的举止言行有时同这种教养恰好背道而驰,粗俗不堪。在巴顿的语汇中,“他妈的”随处可见,不堪入耳的下流语言也不少见;他喜欢捉弄人,冒犯别人的尊严,尽管有时是出于无心。   巴顿非常自信,由于他爱走极端的性格,这种自信看上去更像是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巴顿曾在日记里写下这样一句典型的巴顿式语录,他说:“当我想到我的工作的伟大,意识到我成为我现在这样一个人,我惊呆了。然而又想到谁还能像我一样出类拔萃?据我所知,还没有这样一个人。”   巴顿的种族优越感极为强烈。他厌恶阿拉伯人,对西西里人、犹太人也是如此。他曾刻薄地对他的参谋说:“我不明白动物怎么会和这些人生活在一个院子里。”   巴顿是个美国沙文主义者,所以他讨厌他们的盟友英国人。1943年4月,他在日记里这样破口大骂:   “这些该死的英国人和受他们愚弄的所谓美国人,我敢打赌,在这件事上,艾克肯定什么也不会管的。我倒宁愿受一个阿拉伯人领导,我认为阿拉伯人也不过如此。”   在联盟军队中,没有比协调好内部关系更重要的事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巴顿后来反而成了自己昔日的部下、稳重谦和的布莱德雷的部属。   巴顿是一名军人,而不是一位政治家。   巴顿是一名典型的军人,也是一名成功的军人。所以,战后有很多人写巴顿、演巴顿,但真正成功的只有乔治·斯科特(在影片《巴顿将军》中扮演巴顿),因为在那次大战中他也是美国军队的一员,军人和军人的心是相通的,只有军人才能理解军人。   巴顿是个非凡的演说家,他擅长使用激烈的语言,抓住听众的注意力,短时间里煽动起战士的斗志。“付出一品脱汗水,可以节省一加仑鲜血”,“败退是懦夫,也是要命的”,“我们军队里,不要胆小鬼”,   “美国人喜欢搏斗,……喜欢战斗的刺激和兵刃交锋的声音”,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巴顿式的、简单有力的句子,在他看来,这是士兵所能理解的语言,只有这样的语言,才能唤起士兵身上狂热的气质,以一种仇恨、凶猛、毫不留情的态度投入战斗。   巴顿是一名演员,他常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就是一个演员,他必须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去影响部队,并尽力使它们仿效和追随。”作为一名有着极强煽动力的演说家,巴顿同时十分注意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一种无言的信息。   巴顿很会表现自己,他“经常地、小心地”保持自己引人注目的外表。在军旅生涯的早期,他就以“马上乔治”而闻名;在第2装甲师任师长时,他为坦克兵设计了一套“奇装异服”——一种绿色的新服装,并率先试穿,因此得到一个“绿色大黄蜂”的称号;在战争期间,巴顿的服装也总是至精至美,他的吉普车也总是闪亮如新,仿佛告诉人们:   “瞧,这就是巴顿,军队中最神气的将军。”   巴顿不仅在军人姿态上堪称楷模,在战斗中,他也是身先士卒的表率。巴顿的一句名言是:“从舒适的掩蔽部里靠电话指挥部队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认为:如果士兵们知道他们的将军同他们一样,也有被子弹击中的危险时,就会从心里敬重他,服从他的命令。所以,我们看到,军情紧急时,战火纷飞的前线往往总有巴顿的身影;一个城镇被攻克,第一批入城的部队中少不了巴顿的身影(残余的敌军和狙击手也许就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向他瞄准);两栖作战,不待驳艇靠滩就跳入水中,冒着炮火率先登岸的也是巴顿……巴顿指挥的是20世纪的现代化战争,在他血管里流动的却是中世纪骑士的血液。   作为一名军人,巴顿不仅让自己取得了军人所渴求的成功,也让他的部队、他的将军和士兵们获得了骄傲的荣誉。“大战期间,我在巴顿将军的第3集团军里战斗过。”多么普通的一句话!可是,每个可以说这句话的人,都以此为无尚荣光,都成了别人所羡慕的对象。这一切,皆源于巴顿的治军有方。   巴顿重视训练。1941年,巴顿就是凭着卓有成效的训练,把一批“真正的乌合之众”训练成了守纪律、斗志强的战士。在训练中,巴顿坚持从实战需要出发。为了准备率领着他的士兵去北非参加“火炬”行动,他领着部队来到灼热的美国沙漠地带,结果,正如巴顿所言:“一品脱汗水可以节省一加仑的鲜血”,后来的实战证明了这些训练的价值。   巴顿强调纪律,强调令出必行。1943年,他在一次广播讲话中,曾就纪律的重要性做过这样的阐述:   “我们在西点军校所学的一切本领中,纪律训练最为重要,因为纪律要求并且产生警惕性、无条件服从和自信心。在高度的机械化战斗中,疲塌的士兵会因信心不足和执行命令不及时而丧生。作为战争的指挥者,如果我们不要求严格执行在西点军校所学的那种纪律,我们就是凶手和自戕者。”   巴顿治军以严著称。但是,他并不想让士兵们对他产生畏惧感而服从他。事实上,外表严厉、粗暴的巴顿是个爱兵如子的将军。   巴顿的领导艺术的基本前提是,受到精心照料的士兵会成为最好的战士,他常常说如何照顾自己的士兵“比知道军事战术更重要”。巴顿关心士兵的健康,如果一个单位的非战斗减员严重,他常常会拿该单位的主官是问,毫不留情地将其撤换;行军途中,他尽量让士兵们搭乘所能利用的一切车辆,他认为让士兵把体力消耗在行军上,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在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他总要设法留些下来,以便及时改善士兵的待遇。   巴顿不仅在生活上关心士兵,他还在思想和精神上爱护他的士兵。巴顿认为:“所有士兵希望得到的前进动力是对他们工作的重视和赞赏。”他总是及时肯定出色的表现,战争期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之一就是授奖授勋,在这一点上,他也可以和拿破仑相媲美。拿破仑的一句格言是:“只要有足够的勋章,我就能够征服世界。”   巴顿表彰部属的另一种做法是发布新闻和战报。为此,他采取了一种和战时保密政策相抵触的做法,他指示要向随军记者提供集团军详细战况,详细到包括各师、各单位的番号、各级指挥官的姓名,以便及时宣传。当有人批评他违反将己方详情保密两个月的约定俗成时,巴顿这样反诘道:“在大多数情况下,交火12个小时内敌方就会知道在和谁作战。保密规定有何用处?”   巴顿关心士兵,是一种对生命的真正关注,而不是吴起式的关心。春秋时期的军事家吴起,以三军之主而为普通士兵舐痈,为的是让士兵们为自己卖命,而巴顿不是这样,巴顿所颁布的最著名的一个命令就是,禁止荣誉勋章和优异服务勋章的获得者再上前线,因为他“遗憾地注意到,人们一旦荣获这两枚勋章中的一种,就会因奋勇作战而牺牲。”   作为一名军人,巴顿通晓军事领域的所有问题,但对军事领域以外的事情,尤其是政治领域,他却知之甚少,即或说他一无所知,也不为过。   对巴顿来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放在怎样迅速彻底地打败敌人上,他不愿让政治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在政治上始终是那么天真。他总是不合时宜的坦率,结果常常祸从口出,最离谱的是他竟然说“纳粹党人就像共和党人与民主党人一样”,面对这样的一个巴顿,他的上级不得不向他多次发出警告:“巴顿,闭上你的臭嘴!”   政治上的天真,最终妨害了巴顿的军事生涯。战争期间,巴顿是不可缺少的,所以政治家们会容忍他,可是战争结束了,巴顿已经不再重要,所以他也就完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巴顿知道这是自己的最终结局,他想避免这个结局,他希望自己能像一个真正的军人那样马革裹尸,他渴望自己能“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   严格的说,作为一名军事家,巴顿也不全面。他是一名卓越的战术家,但他却不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   巴顿的战术,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进攻!”巴顿说过:“我们必须迅速地、无情地、勇猛地、无休止地进攻,才能保住优势。”在巴顿的语汇中,“推进”也许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字。他认为“在战争中,只要奋勇当先,就无往而不胜”,而“任何形式的防御,都狗屁不值”,因为“谁也不能成功地守住什么。部队进入掩体就等于失败。”   巴顿进攻的信条是“速度”。他认为“战斗的时间越短,损失就会越少”。为了保持进攻的速度,他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力物力,为了使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他不仅同英国人,甚至同自己的美国同胞发生过激烈冲突。在巴顿的领导下,第3集团军“频频出击,大踏步前进”,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狂飙般横卷欧陆,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   一支快速推进的部队,其翼侧往往有暴露之虞,在军事行动中,保持进攻速度与保证翼侧安全,两者是不能兼得的。对巴顿来说,速度就是一切。他反对为确保侧翼安全而畏首畏尾。他甚至对现代战争中是否还有必要保护己方侧翼的安全提出过质疑,他曾这样直言不讳地阐述自己的看法:   “还有一件事情要求你们记住。对担心翼侧这种讨厌的事不要去管,我们必须提防我们的翼侧,但也不能除此之外别的事都不去做。有些蠢驴说过翼侧必须防好,后来,世界各地的蠢猪就发疯似地保护翼侧。我们集团军不要这种蠢货。翼侧是敌人的后顾之忧,不是我们的。”   为了使进攻达到最大的战术效果,巴顿十分强调火力优势。他认为   “迫击炮、大炮只有在开火时才是先进武器,沉默时只是一堆废铁”,所以他教育部属不要吝惜炮弹和子弹。每一次战斗,他总是要集中尽可能多的地面炮火,有时也包括航空兵火力。他所有大胆的进攻行动,都是在火力的绝对优势下进行的。   为了保障进攻,巴顿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他非常重视情报工作,第3集团军的情报班子在欧洲干得非常出色,在所有的参战部队,恐怕只有蒙哥马利元帅在北非领导的第8集团军的情报班子可以和它相提并论,以至于有的时候,巴顿甚至比盟军最高司令部更早了解敌人的动向。这样,巴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始终掌握着主动权,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除此之外,巴顿还特别重视后勤工作。装甲部队大规模的连续进攻,其物资消耗是极其惊人的,尤其是油料。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油料供应不足是困扰盟军的最大难题,但在第3集团军,这个问题却被以典型的巴顿式做法解决了。巴顿创造了“红球快车行动”——动用成百上千辆民用车辆,日夜不停地向前线输送油料等军需物资,巴顿还以种种“不正规”的方式,来保障汽油供应。对战场上缴获的汽油,他既不上报也不登记,而是立刻发给部队,以解燃眉之急;他甚至鼓励士兵去偷油,并对偷油有功者给予奖励,当时最具诱惑的奖励是给他们放上美美的3天假。   巴顿这种大胆进攻的战术思想,即是美国军事传统的折射,也是特定历史、特定战场条件下的产物。他的这些思想在当时是对头的,但这并不说明它是惟一正确的战术思想。蒙哥马利式的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也是行之有效的。它们的区别,仅仅在于它们不同的军事传统和指挥官迥然不同的个性。怎样把这种风格迥异的战术统一到打败法西斯这个旗帜下,涉及到了战略问题,艾森豪威尔成功地扮演了这样的协调者,可是巴顿对这种协调的作用却嗤之以鼻,他只注意自己的战术行动,结果,引起了多方面的纠纷,不仅同英国人,也同美国人,不仅同蒙哥马利,也同布莱德雷和艾森豪威尔有过纠纷。只顾自己,不顾友邻,只讲局部,不看整体,这充分反映了巴顿在战略上的不成熟和目光短浅,所以他只能是一个将才,而无法成为一个帅才。   有一点需要说明,巴顿,以及艾森豪威尔、朱可夫、蒙哥马利这些二战名将,都是时代的幸运儿,在一场人类正义与邪恶的交战中,他们站在了正义一边,因而也就站在了力量强大的一边,必然胜利的一边。时势造英雄,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势才造就了这一大批伟大的将领。当然,我们并不因此否定巴顿和其他将领成功中的个人因素。历史为那一代的军人提供了机遇,但机遇只会对有头脑有准备的人格外垂青,而且再好的机遇也需要有勇气、毅力和胆识才能抓住并取得预期效果。巴顿就是这样一种能抓住机遇、利用机遇的人,他的成功是必然的。   富有诗意的哲学家说,生命不过是一种想象。那么,巴顿留给人们的想象,无疑是奇特的、复杂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gzbysh】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